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颜氏家训四:治家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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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原文】
夫风化[1]者,自上而行于下者也,自先而施于后者也,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,兄不友则弟不恭,夫不义则妇不顺矣。父慈而子逆,兄友而弟傲,夫义而妇陵[2],则天之凶民,乃刑戮之所摄[3],非训导之所移也。
笞怒废于家,则竖子[4]之过立见;刑罚不中,*无所措[5]手足。治家之宽猛,亦犹国焉。
孔子曰:“奢则不孙,俭则固[6];与其不孙也,宁固。”又云:“如有周公[7]之才之美,使骄且吝,其余不足观也已。”然则可俭而不可吝已。俭者,省约为礼之谓也;吝者,穷急不恤之谓也。今有施则奢,俭则吝;如能施而不奢,俭而不吝,可矣。
生民之本,要当稼穑[8]而食,桑麻以衣,蔬果之畜,园场之所产:鸡豚之善[9],埘圈之所生。爰及栋宇器械,樵苏[10]脂烛,莫非种殖之物也。至能守其业者,闭门而为生之具以足,但家无盐井耳。今北土风俗,率能躬俭节用,以赡衣食;江南奢侈,多不逮焉。
梁孝元世,有中书舍人[11],治家失度,而过严刻。妻妾遂共货刺客,伺醉而杀之。世间名士,但务宽仁;至于饮食饷馈,僮仆减损,施惠然诺[12],妻子节量,狎侮宾客,侵耗乡党[13]:此亦为家之巨蠹[14]矣。齐吏部侍郎房文烈[15],未尝嗔怒,经霖雨绝粮,遣婢籴米,因尔逃窜,三四许日,方复擒之。房徐曰:“举家无食,汝何处来?”竟无捶挞。尝寄人宅[16],奴婢彻屋,[17]为薪略尽,闻之颦蹙[18],卒无一言。
裴子野[19]有疏亲故属饥寒不能自济者,皆收养之;家素清贫,时逢水旱,二石米为薄粥,仅得遍焉,躬自同之,常无厌色。邺下有一领军[20],贪积已甚,家童八百,誓满一寸;朝夕每人肴膳,以十五钱为率,遇有客旅,更无以兼,后坐事伏法,籍其家产,麻鞋一屋,弊衣数库,其余财宝,不可胜言。
南阳有人,为生奥博(21),性殊俭吝,冬至后女婿谒之,乃设一铜瓯(22)洒数脔(23)獐肉;婿恨其单率,一举尽之。主人愕然,俯仰(24)命益,如此者再;退而责其女曰:“某郎好洒,故汝驰(25)贫。”及其死后,诸子争财,兄遂杀弟。
【注释】
[1]风化,教育感化。
[2]陵:通“凌”,侵侮。
[3]摄:通“慑”,使人畏惧。
[4]竖子:未成年的人。
[5]中:合适。措:安放。
[6]孙:同“逊”恭顺。固:鄙陋。
[7]周公:名姬旦。周文王之子,辅助侄儿成王成就大业,儒家礼教的典范人物。
[8]稼穑:耕作。稼,播种谷物;穑,收获谷物。
[9]善:通“膳”,饮食。
[10]樵苏:柴草。
[11]中书舍人:官名,为中书省属官,任起草诏令之职,参与机密,权力甚重。
[12]然诺:应允之辞。
[13]乡党:乡邻。
[14]蠹:本指蛀虫,引申为害家庭的人或事。
[15]房文烈:官南齐司徒左长史,房景伯之子,清河东武城人,与从父弟房逸祐并有名。文烈性温柔,未尝嗔怒。子山基,仕隋,历户部、考功侍郎,并著能名,见称于时。
[16]寄人宅,以宅寄人。
[17]彻:通撤,意为拆毁。
[18]颦蹙(píncú):皱眉蹙额,不快乐的样子。
[19]裴子野:(469—530年),字几原,生于南朝宋泰始五年(469年),卒于梁中大通二年(530年),祖籍河东闻喜(今山西闻喜县)。裴子野出生于世族家庭,曾祖裴松之,南朝宋太中大夫,曾为《三国志》作注,祖父裴骃,南齐中郎外兵参军,著有《史记集解》,都是著名史学家。裴子野仕齐、梁两朝,梁武帝时任著作郎,掌修国史及起居注。后又兼中书通事舍人,掌中书诏诰,不久又迁中书侍郎。梁大通元年(527)转鸿胪卿、领步兵校尉。中大通二年(530年),死于任上,终年六十二岁。南朝著名史学家、文学家。著有《宋略》20卷,著名的文学理论著作《雕虫论》。
[20]邺下有一领军:邺下,邺城,今河北省临漳县的漳河岸畔,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原地区富庶繁盛的大都市之一。后赵、前燕、东魏、北齐先后在此建都,魏时曹操也曾以此为北方政治中心;领军,领军大将军的省称,为高级官员。
[21]奥博:指深藏广蓄,积累厚。
[22]瓯:盛酒器。
[23]脔:切成块的.
[24]俯仰:周旋,应付。
[25]郎:六朝人呼婿为郎。常:长。
【译文】
教育感化的事,是从上向下推行,前人影响后人。因此,父亲不慈爱,子女就不会孝顺;哥哥不友爱,弟弟就不会恭敬;丈夫不仁义,妻子就不会和顺。父亲慈爱而子女杵逆,哥哥友爱而弟弟倔傲,丈夫仁义而妻凶悍,那就是天生的凶民,只有靠刑罚杀戮来使他们畏惧,而不是靠训导可加以改变的。
家庭内部取消体罚,孩子们的过失马上就会出现;刑罚施用不当,老百姓就不知如何是好,冶家的宽严、标准也与冶国相同。
孔子说:“奢侈就显得不恭顺,俭朴就显得鄙陋。与其不恭顺,宁可鄙陋。”孔子又说:“假如有一个人有周公那样好的才能,但只要他吝啬,那其它方向也是不足道的。“这么说来就应该节俭而不应该吝啬了。节俭,是指减省节约以合乎礼数;吝啬,是指对穷困急难的人也不救济。现在肯施舍的却也奢侈,能节俭的却又吝啬,如果能做到肯施舍而不奢侈,能节俭而不吝啬,那就可以了。
人民生活的根本,就是要靠春播秋收获取食物,种桑纺麻得到衣服。蔬菜水果的聚积,是靠果园菜圃里出产;鸡肉猪肉等美味,是靠鸡窝猪圈里产生。直到房屋器用、柴草脂烛,没有一样不是耕种养殖的产物。那些最善于管理家类的人,不出门而各种维持生计的物品已经充足了,只不过家里还缺一口产盐井罢了。现在北方地区的内一般能够做到减省节约,以保障衣食之用;江南地区风气奢侈在节俭持家方面大多赶不上北方。
梁朝孝元帝的时候,有一位中书舍人,治家没有一定的法度,待家人过于严厉苛刻。妻妾就共同买通刺客,乘他喝醉时杀了他。世上的一些名士,只知讲究宽厚仁慈,以至款待客人馈赠的食品,被僮仆减损,承诺接济亲友的东西,由妻子把持控制,甚至发生狎弄侮辱宾客,侵犯乡里的事,这也是家中一大弊害。齐朝的吏部侍郎房文烈,从不生气发怒,一次连续几天降雨家中断粮,房文烈派一名婢女买米,婢女乘机逃跑了,过了三四天,才把她抓获。房文烈只是语气*缓地对她说:“一家人都没吃的了,你跑哪里去啦?”竟然没有责打她。房文烈曾经把房子借给别人居住,这家奴婢们拆房子当柴烧,差不多要拆光了。他听到后皱了皱眉头,始终没说一句话。
裴子野这人,凡是他的远亲旧属饥寒而无力自救者,他都收养,他家本来就清寒贫穷,碰上水旱灾害,二石米煮成稀粥,也只够每人都喝上。他与大家一道喝粥,从来没有显出埋怨的神情。邺下有一位领军,过于贪财,家中童仆已有八百人,发誓要凑满一千。早晚每人的饭菜,以十五文钱为标准,遇到有客人来,再添加一点。后来他被法办,朝廷派人没收他的家产时,发现他有一屋子麻鞋,几库房烂衣服,其余的`财宝多得无法说。南阳有个人,家财积累富厚,而秉性却特别吝啬。有一年冬至后,女婿去拜望他,他就摆出一小铜盆酒,几块獐子肉来招待。女婿怪他简慢,一个子就把酒肉吃喝光了。这位南阳人感到惊愕,只好对付着叫仆人添上一点,就这样添了两次,下来后他责备女儿说:“你男人爱喝酒,所以你老受穷。”到他死后,几个儿子争夺家财,哥哥竟然把弟弟给杀了。
【原文】
妇主中馈[1],惟事酒食衣服之礼耳。国不可使预政,家不可使干蛊[2]。
如有聪明才智,识达古今,正当辅佐君子[3],助其不足,必无牝鸡[4]晨鸣,以致祸也。江东妇女,略无交游。其婚姻之简[5],或十数年间,未相识者,惟以信命赠遗,致殷勤焉。邺下风俗,专以妇持门户[6],争讼曲直,造清逢迎,车乘填街衢,绮罗盈府寺,代子求官,为夫诉屈。此乃恒、代之遗风乎?
南间贫素,皆事外饰,车乘衣服,必贵整齐;家人妻子,不免饥寒。河北人事[7]多由内政[8],绮罗金翠,不可废阙,羸马悴奴,仅充而己;倡合[9]之礼;或尔汝[10]之。河北妇人,织纴组紃[11]之事,黼黻[12]锦罗绮之工,大优于江东也。
太公曰:“养女太多。一费也。”陈蕃[13]曰:“盗不过五女之门。”女之为累,亦以深矣。然天生蒸民,先人传体,其如之何?世人多不举女,贼行骨肉,岂当如此,而望福于天乎?吾有疏亲,家饶妓媵[14],诞育将及,便遣阍竖[15]守之。体有不安,窥窗倚户,若生女者,辄持将去[16];母随号泣,使人不忍闻也。
妇人之性,率宠子婿而虐儿妇。宠婿,则兄弟[17]之怨生焉;虐妇,则姊妹[18]之谗行焉。然则女之行留[19],皆得罪于其家者,母实为之。至有谚云:“落索[20]阿姑餐。”此其相报也。家之常弊,可不诫哉!
婚姻素对[21],靖侯[22]成规。*世嫁娶,遂有卖女纳财,买妇输绢,比量父祖,计较锱铢[23],责多还少,市井[24]无异。或猥婿[25]在门,或傲妇擅室[26],贪荣求利,反招羞耻,可不慎欤!
借人典籍,皆须爱护,先有缺坏,就为补治,此亦士大夫百行[27]之一也。
颜氏家训全文翻译【10-2】_家训家规_名言名句
颜氏家训——【事兄如父亲情更浓】
有人不肯以对待父亲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兄长,又有什么理由抱怨兄长对待自己远不如对待他的孩子一样好呢?以此来自我反省,就可以看出自己没有自知之明。
沛国有个叫刘琎的人,他的房子与他哥哥刘璩的房子只有一墙之隔。
一次,刘璩呼叫弟弟,连叫几声都没有回答,过了好久才听见对方答应。
刘璩惑到非常奇怪,问弟弟原因。
刘琎说:“因为刚才还没有穿戴好衣帽。”
以这样的态度对待兄长,可以不必担心哥哥对自己不如对他的孩子那样好了。
颜氏家训——【同甘共苦以死相随】
都会等到兄弟三人坐在一起的时候拿出来共享,否则决不会自己先去品尝。
虽然他们勤勉相待,见面时仍然觉得自己相处的时间不够长。
当西台陷落的时候,由于体形魁梧,王玄绍被敌兵紧紧包围,两个弟弟争着去抱他,请求替自己的哥哥去死,但他们最终没有摆脱厄运,结果被一同杀害。
颜氏家训——【丧偶续弦务求慎重】
作为一名父亲,吉甫非常贤明,作为一名儿子,伯奇极其孝顺。
让一个贤明的父亲来管教一个孝顺的儿子,应该能够保有父子之间慈孝的天性吧!但吉甫的后妻却在两个人中间挑拨离间,伯奇就被吉甫放逐了。
曾参的妻子去世以后,他对他的儿子们说:“我没有吉甫那么贤明,你们也没有伯奇那么孝顺。”
王骏在妻子死后,也对别人说了同样的理由:“我比不上曾参,我的孩子也比不上曾华和曾元。”
两人最后都没有再娶,这些事例都让我们引以为戒。
在他们之后,继母残忍的虐待前妻留下的孩子,离间他们父子的骨肉之情,让人伤心断肠的事,数不胜数,所以对娶后妻这件事情,你们一定要慎重再慎重!
颜氏家训——【一夫多妻家无宁日】
江东一带,对于妾媵所生的孩子丝毫不顾忌,大老婆去世以后,都由妾媵主持家事。
这样,很难避免会有一些细小的纠纷,但由于身份地位的限制,很少发生兄弟之间打架争吵那种耻辱的事。
河北一带,妾媵经常被人瞧不起,不让妾媵进入有身份人的行列,这样,在妻子去世以后,就必须再娶一位,甚至连娶三四次,以至后母的年龄比前妻的儿子还小,后妻与前妻所生的儿子,在衣服饮食,以及至婚配做官等方面,竟然有像士庶贵贱那样的差别,而当地*俗却认为这是很正常的事情。
这种家庭,在父亲死后,家里的人一天到晚跑去官府告状,在路上到处都能听到诽谤辱骂的声音。
前妻的孩子诬蔑后母是小老婆,后母的孩子则贬斥前妻的孩子当佣仆,他们到处传扬先辈的隐私,暴露祖宗的长短,以此来证明自己的正直。
这种人到处可见,真是可悲啊!自古到今的奸臣佞妾,有很多都只用一句话就害了别人!何况凭夫妇的情义,迟早都能够改变男人的心意,而婢女男仆为讨得主人欢喜,帮着劝说引诱,时间久了,怎么还会有孝子?这不能不让人害怕。
颜氏家训——【父母再婚子女反目】
以普通人的秉性,后夫大多宠爱前夫留下的孩子,后妻则必定虐待前妻丢下的骨肉。
不只是因为妇人心怀嫉妒,男人被女色所迷惑,这也是事态使他们变成这样的。
前夫的孩子,没有胆量与自己的孩子争夺家产,而后夫从小照顾抚养他,天长日久就会产生爱心,所以就宠爱他;前妻的孩子,地位往住在自己孩子之上,无论是读书做官,还是男婚女嫁,样样都需要提防,所以说继母要虐待他。
但异姓的孩子被宠爱,父母就会遭到怨恨,后母虐待前妻的孩子,兄弟之间就会变成仇人,如果哪个家庭里面发生这种事情,那就是这个家庭的祸害啊!
颜氏家训——【后母难当无可奈何】
殷外臣是思鲁等人的表舅父,他是位非常博学、通情达理的人,殷基、殷谌是他的两个孩子,现在都已经长大*了。
后来,殷外臣娶了王氏作为后妻,由于想念自己的生母,殷基每次拜见后母时都会失声痛哭,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,家里人都不忍抬头看他。
北齐黄门侍郎颜之推,学优才赡,山高海深。常雌黄朝廷,品藻人物,为书 七卷,式范千叶,号曰《颜氏家训》。虽非子史同波,抑是王言盖代。其中破疑遣惑,在《广雅》之右;镜贤烛愚,出《世说》之左。唯较量佛事一篇,穷理尽 性也。余曾于官舍,论公制作弘奥。众或难余曰:“小小者耳,何是为怀?”余辄请主人纸笔,便录(乌焕反)、(宣)、熭(岁)、<素勺>(药)、 獡(铄)、嫕(於计反)、扊(剡)、扅(移)、秠(疋来反)等九字以示之,方始惊骇。余曰:“凡字以诠义,字犹未识,义安能见?旋云小小,颇亦匆 匆。”众乃谢余,令为解识。余遂作音义以晓之,岂惭法言之论,定即定矣;实愧孙炎之侣,行即行焉云尔。
夫圣贤之书,教人诚孝,慎言检迹,立身扬名,亦已备矣。魏、晋已来,所 著诸子,理重事复,递相模斅,犹屋下架屋,床上施床耳。吾今所以复为此者,非敢轨物范世也,业以整齐门内,提撕子孙。夫同言而信,信其所亲;同命 而行,行其所服。禁童子之暴谑,则师友之诫不如傅婢之指挥,止凡人之斗阋,则尧、舜之道不如寡妻之诲谕。吾望此书为汝曹之所信,犹贤于傅婢寡妻耳。 吾家风教,素为整密。昔在龆龀,便蒙诱诲;每从两兄,晓夕温凊,规行 矩步,安辞定色,锵锵翼翼,若朝严君焉。赐以优言,问所好尚,励短引长,莫不恳笃。年始九岁,便丁荼蓼,家涂离散,百口索然。慈兄鞠养,苦辛备至;有 仁无威,导示不切。虽读《礼传》,微爱属文,颇为凡人之所陶染,肆欲轻言,不修边幅。年十八九,少知砥砺,*若自然,卒难洗荡。二十已后,大过稀焉; 每常心共口敌,性与情竞,夜觉晓非,今悔昨失,自怜无教,以至于斯。追思*昔之指,铭肌镂骨,非徒古书之诫,经目过耳也。故留此二十篇,以为汝曹后车耳。
上智不教而成,下愚虽教无益,中庸之人,不教不知也。古者,圣王有胎 教之法:怀子三月,出居别宫,目不邪视,耳不妄听,音声滋味,以礼节之。书之玉版,藏诸金匮。生子咳<口是>,师保固明孝仁礼义,导*之矣。凡庶纵不能尔, 当及婴稚,识人颜色,知人喜怒,便加教诲,使为则为,使止则止。比及数岁,可省笞罚。父母威严而有慈,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。吾见世间,无教而有爱,每 不能然;饮食运为,恣其所欲;宜诫翻奖,应诃反笑,至有识知,谓法当尔。骄慢已*,方复制之,捶挞至死而无威,忿怒日隆而增怨,逮于成长,终为败德。 孔子云“少成若天性,*惯如自然”是也。俗谚曰:“教妇初来,教儿婴孩。”诚哉斯语! 凡人不能教子女者,亦非欲陷其罪恶;但重于诃怒。伤其颜色,不忍楚挞惨其肌肤耳。当以疾病为谕,安得不用汤药针艾救之哉?又宜思勤督训者,可愿苛 虐于骨肉乎?诚不得已也。 王大司马母魏夫人,性甚严正。王在湓城时,为三千人将,年逾四十,少不 如意,犹捶挞之,故能成其勋业。梁元帝时,有一学士,聪敏有才,为父所宠,失于教义:一言之是,遍于行路,终年誉之;一行之非,揜藏文饰,冀其自改。 年登婚宦,暴慢日滋,竟以言语不择,为周逖抽肠衅鼓云。 父子之严,不可以狎;骨肉之爱,不可以简。简则慈孝不接,狎则怠慢生焉。 由命士以上,父子异宫,此不狎之道也;抑搔痒痛,悬衾箧枕,此不简之教也。 或问曰:“陈亢喜闻君子之远其子,何谓也?”对曰:“有是也。盖君子之不亲 教其子也,《诗》有讽刺之辞,《礼》有嫌疑之诫,《书》有悖乱之事,《春秋》有邪僻之讥,《易》有备物之象:皆非父子之可通言,故不亲授耳。” 齐武成帝子琅邪王,太子母弟也,生而聪慧,帝及后并笃爱之,衣服饮食,与东宫相准。帝每面称之曰:“此黠儿也,当有所成。”及太子即位,王居别宫, 礼数优僣,不与诸王等;太后犹谓不足,常以为言。年十许岁,骄恣无节,器服玩好,必拟乘舆;尝朝南殿,见典御进新冰,钩盾献早李,还索不得,遂大怒, 訽曰:“至尊已有,我何意无?”不知分齐,率皆如此。识者多有叔段州吁之讥。后嫌宰相,遂矫诏斩之,又惧有救,乃勒麾下军士,防守殿门;既无反心, 受劳而罢,后竟坐此幽薨。 人之爱子,罕亦能均,自古及今,此弊多矣。贤俊者自可赏爱,顽鲁者亦当 矜怜,有偏宠者,虽欲以厚之,更所以祸之。共叔之死,母实为之;赵王之戮,父实使之。刘表之倾宗覆族,袁绍之地裂兵亡,可为灵龟明鉴也。 齐朝有一士大夫,尝谓吾曰:“我有一儿,年已十七,颇晓书疏,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,稍欲通解,以此伏事公卿,无不宠爱,亦要事也。”吾时俯而不答。 异哉,此人之教子也!若由此业,自致卿相,亦不愿汝曹为之。
夫有人民而后有夫妇,有夫妇而后有父子,有父子而后有兄弟:一家之亲, 此三而已矣。自兹以往,至于九族,皆本于三亲焉,故于人伦为重者也,不可不笃。兄弟者,分形连气之人也,方其幼也,父母左提右挈,前襟后裾,食则同案, 衣则传服,学则连业,游则共方,虽有悖乱之人,不能不相爱也。及其壮也,各妻其妻,各子其子,虽有笃厚之人,不能不少衰也。娣姒之比兄弟,则疏薄矣; 今使疏薄之人,而节量亲厚之恩,犹方底而圆盖,必不合矣。惟友悌深至,不为旁人之所移者,免夫!二亲既殁,兄弟相顾,当如形之与影,声之与响;爱先人之遗体,惜己身之 分气,非兄弟何念哉?兄弟之际,异于他人,望深则易怨,地亲则易弭。譬犹居室,一穴则塞之,一隙则涂之,则无颓毁之虑;如雀鼠之不恤,风雨之不防,壁 陷楹沦,无可救矣。仆妾之为雀鼠,妻子之为风雨,甚哉!兄弟不睦,则子侄不爱;子侄不爱,则群从疏薄;群从疏薄,则僮仆为雠敌矣。如此,则行路皆 其面而蹈其心。谁救之哉?人或交天下之士,皆有欢爱,而失敬于兄者,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!人或将数万之师,得其死力,而失恩于弟 者,何其能疏而不能亲也!娣姒者,多争之地也,使骨肉居之,亦不若各归四海,感霜露而相思,伫日 月之相望也。况以行路之人,处多争之地,能无间者鲜矣。所以然者,以其当公务而执私情,处重责而怀薄义也;若能恕己而行,换子而抚,则此患不生矣。 人之事兄,不可同于事父,何怨爱弟不及爱子乎?是反照而不明也。沛国刘 琎,尝与兄瓛连栋隔壁,瓛呼之数声不应,良久方答;瓛怪问之,乃曰:“向来未着衣帽故也。”以此事兄,可以免矣。 江陵王玄绍,弟孝英、子敏,兄弟三人,特相爱友,所得甘旨新异,非共聚 食,必不先尝,孜孜色貌,相见如不足者。及西台陷没,玄绍以形体魁梧,为兵所围;二弟争共抱持,各求代死,终不得解,遂并命尔。
吉甫,贤父也,伯奇,孝子也,以贤父御孝子,合得终于天性,而后妻间之, 伯奇遂放。曾参妇死,谓其子曰:“吾不及吉甫,汝不及伯奇。”王骏丧妻,亦谓人曰:“我不及曾参,子不如华、元。”并终身不娶,此等足以为诫。其后, 假继惨虐孤遗,离间骨肉,伤心断肠者,何可胜数。慎之哉!慎之哉!江左不讳庶孽,丧室之后,多以妾媵终家事;疥癣蚊虻,或未能免,限以大 分,故稀斗阋之耻。河北鄙于侧出,不预人流,是以必须重娶,至于三四,母年有少于子者。后母之弟,与前妇之兄,衣服饮食,爰及婚宦,至于士庶贵贱之隔, 俗以为常。身没之后,辞讼盈公门,谤辱彰道路,子诬母为妾,弟黜兄为佣,播扬先人之辞迹,暴露祖考之长短,以求直己者,往往而有。悲夫!自古奸臣佞妾, 以一言陷人者众矣!况夫妇之义,晓夕移之,婢仆求容,助相说引,积年累月,安有孝子乎?此不可不畏。 凡庸之性,后夫多宠前夫之孤,后妻必虐前妻之子;非唯妇人怀嫉妒之情, 丈夫有沈惑之僻,亦事势使之然也。前夫之孤,不敢与我子争家,提携鞠养,积*生爱,故宠之;前妻之子,每居己生之上,宦学婚嫁,莫不为防焉,故虐之。 异姓宠则父母被怨,继亲虐则兄弟为雠,家有此者,皆门户之祸也。 思鲁等从舅殷外臣,博达之士也。有子基、谌,皆已成立,而再娶王氏。基 每拜见后母,感慕呜咽,不能自持,家人莫忍仰视。王亦凄怆,不知所容,旬月求退,便以礼遣,此亦悔事也。 《后汉书》曰:“安帝时,汝南薛包孟尝,好学笃行,丧母,以至孝闻。及 父娶后妻而憎包,分出之。包日夜号泣,不能去,至被殴杖。不得已,庐于舍外,旦入而洒埽。父怒,又逐之,乃庐于里门,昏晨不废。积岁余,父母惭而还之。 后行六年服,丧过乎哀。既而弟子求分财异居,包不能止,乃中分其财:奴婢引 其老者,曰:‘与我共事久,若不能使也。’田庐取其荒顿者,曰:‘吾少时所理,意所恋也。’器物取其朽败者,曰:‘我素所服食,身口所安也。’弟子数 破其产,还复赈给。建光中,公车特征,至拜侍中。包性恬虚,称疾不起,以死自乞。有诏赐告归也。”
夫风化者,自上而行于下者也,自先而施于后者也。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, 兄不友则弟不恭,夫不义则妇不顺矣。父慈而子逆,兄友而弟傲,夫义而妇陵,则天之凶民,乃刑戮之所摄,非训导之所移也。 笞怒废于家,则竖子之过立见;刑罚不中,*无所措手足。治家之宽猛,亦犹国焉。 孔子曰:“奢则不孙,俭则固;与其不孙也,宁固。”又云:“如有周公之 才之美,使骄且吝,其余不足观也已。”然则可俭而不可吝已。俭者,省约为礼之谓也;吝者,穷急不恤之谓也。今有施则奢,俭则吝;如能施而不奢,俭而不吝,可矣。 生民之本,要当稼穑而食,桑麻以衣。蔬果之畜,园场之所产;鸡豚之善, 埘圈之所生。爰及栋宇器械,樵苏脂烛,莫非种殖之物也。至能守其业者,闭门而为生之具以足,但家无盐井耳。今北土风俗,率能躬俭节用,以赡衣食;江南奢侈,多不逮焉。 梁孝元世,有中书舍人,治家失度,而过严刻,妻妾遂共货刺客,伺醉而杀之。 世间名士,但务宽仁;至于饮食饟馈,僮仆减损,施惠然诺,妻子节量,狎侮宾客,侵耗乡党:此亦为家之巨蠹矣。 齐吏部侍郎房文烈,未尝嗔怒,经霖雨绝粮,遣婢籴米,因尔逃窜,三四许 日,方复擒之。房徐曰:“举家无食,汝何处来?”竟无捶挞。尝寄人宅,奴婢彻屋为薪略尽,闻之颦蹙,卒无一言。 裴子野有疏亲故属饥寒不能自济者,皆收养之;家素清贫,时逢水旱,二石 米为薄粥,仅得遍焉,躬自同之,常无厌色。邺下有一领军,贪积已甚,家童八百,誓满一千;朝夕每人肴膳,以十五钱为率,遇有客旅,更无以兼。后坐事伏 法,籍其家产,麻鞋一屋,弊衣数库,其余财宝,不可胜言。南阳有人,为生奥博,性殊俭吝,冬至后女婿谒之,乃设一铜瓯酒,数脔獐肉;婿恨其单率,一举 尽之。主人愕然,俯仰命益,如此者再;退而责其女曰:“某郎好酒,故汝常贫。”及其死后,诸子争财,兄遂杀弟。 妇主中馈,惟事酒食衣服之礼耳,国不可使预政,家不可使幹蛊;如有聪明才智,识达古今,正当辅佐君子,助其不足,必无牝鸡晨鸣,以致祸也。 江东妇女,略无交游,其婚姻之家,或十数年间,未相识者,惟以信命赠遗, 致殷勤焉。邺下风俗,专以妇持门户,争讼曲直,造请逢迎,车乘填街衢,绮罗盈府寺,代子求官,为夫诉屈。此乃恒、代之遗风乎?南间贫素,皆事外饰,车 乘衣服,必贵齐整;家人妻子,不免饥寒。河北人事,多由内政,绮罗金翠,不可废阙,羸马顇奴,仅充而已;倡和之礼,或尔汝之。 河北妇人,织纴组紃之事,黼黻锦肃罗绮之工,大优于江东也。 太公曰:“养女太多,一费也。”陈蕃曰:“盗不过五女之门。”女之为累, 亦以深矣。然天生蒸民,先人传体,其如之何?世人多不举女,贼行骨肉,岂当如此,而望福于天乎?吾有疏亲,家饶妓媵,诞育将及,便遣阍竖守之。体有不 安,窥窗倚户,若生女者,辄持将去;母随号泣,使人不忍闻也。 妇人之性,率宠子婿而虐儿妇。宠婿,则兄弟之怨生焉;虐妇,则姊妹之谗 行焉。然则女之行留,皆得罪于其家者,母实为之。至有谚云:“落索阿姑餐。”此其相报也。家之常弊,可不诫哉! 婚姻素对,靖侯成规。*世嫁娶,遂有卖女纳财,买妇输绢,比量父祖,计较锱铢,责多还少,市井无异。或猥婿在门,或傲妇擅室,贪荣求利,反招羞耻,可不慎欤! 借人典籍,皆须爱护,先有缺坏,就为补治,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。济阳江禄,读书未竟,虽有急速,必待卷束整齐,然后得起,故无损败,人不厌其求 假焉。或有狼籍几案,分散部帙,多为童幼婢妾之所点污,风雨虫鼠之所毁伤,实为累德。吾每读圣人之书,未尝不肃敬对之;其故纸有《五经》词义,及贤达姓名,不敢秽用也。 吾家巫觋祷请,绝于言议;符书章醮亦无祈焉,并汝曹所见也。勿为妖妄之费。
吾观《礼经》,圣人之教:箕帚匕箸,咳唾唯诺,执烛沃盥,皆有节文,亦 为至矣。但既残缺,非复全书;其有所不载,及世事变改者,学达君子,自为节度,相承行之,故世号士大夫风操。而家门颇有不同,所见互称长短;然其阡陌, 亦自可知。昔在江南,目能视而见之,耳能听而闻之;蓬生麻中,不劳翰墨。汝曹生于戎马之间,视听之所不晓,故聊记录以传示子孙。 《礼》云:“见似目瞿,闻名心瞿。”有所感触,恻怆心眼;若在从容*常 之地,幸须申其情耳。必不可避,亦当忍之;犹如伯叔兄弟,酷类先人,可得终身肠断,与之绝耶?又:“临文不讳,庙中不讳,君所无私讳。”益知闻名,须 有消息,不必期于颠沛而走也。梁世谢举,甚有声誉,闻讳必哭,为世所讥。又有臧逢世,臧严之子也,笃学修行,不坠门风,孝元经牧江州,遣往建昌督事, 郡县民庶,竞修笺书,朝夕辐辏,几案盈积,书有称“严寒”者,必对之流涕,不省取记,多废公事,物情怨骇,竟以不办而退。此并过事也。 *在扬都,有一士人讳审,而与沈氏交结周厚,沈与其书,名而不姓,此非人情也。 凡避讳者,皆须得其同训以代换之:桓公名白,博有五皓之称;厉王名长, 琴有修短之目。不闻谓布帛为布皓,呼肾肠为肾修也。梁武小名阿练,子孙皆呼练为绢;乃谓销炼物为销绢物,恐乖其义。或有讳云者,呼纷纭为纷烟;有讳桐 者,呼梧桐树为白铁树,便似戏笑耳。 周公名子曰禽,孔子名儿曰鲤,止在其身,自可无禁,至若卫侯、魏公子、 楚太子,皆名虮虱;长卿名犬子,王修名狗子,上有连及,理未为通,古之所行,今之所笑也。北土多有名儿为驴驹、豚子者,使其自称及兄弟所名,亦何忍哉? 前汉有尹翁归,后汉有郑翁归,梁家亦有孔翁归,又有顾翁宠;晋代有许思妣、孟少孤:如此名字,幸当避之。 今人避讳,更急于古。凡名子者,当为孙地。吾亲识中有讳襄、讳友、讳同、讳清、讳和、讳禹,交疏造次,一座百犯 ,闻者辛苦,无憀赖焉。 昔司马长卿慕蔺相如,故名相如,顾元叹慕蔡邕,故名雍,而后汉有朱伥字孙卿,许暹字颜回,梁世有庾晏婴、祖孙登,连古人姓为名字,亦鄙事也。 昔刘文饶不忍骂奴为畜产,今世愚人遂以相戏,或有指名为豚犊者:有识傍观,犹欲掩耳,况当之者乎?*在议曹,共*章百官秩禄,有一显贵,当世名臣,意嫌所议过厚。齐 朝有一两士族文学之人,谓此贵曰:“今日天下大同,须为百代典式,岂得尚作关中旧意?明公定是陶朱公大儿耳!”彼比欢笑,不以为嫌。 昔侯霸之子孙,称其祖父曰家公;陈思王称其父为家父,母为家母,潘尼称 其祖曰家祖:古人之所行,今人之所笑也。今南北风俗,言其祖及二亲,无云家者;田里猥人,方有此言耳。凡与人言,言己世父,以次第称之,不云家者,以 尊于父,不敢家也。凡言姑姊妹女子子:已嫁,则以夫氏称之;在室,则以次第称之。言礼成他族,不得云家也。子孙不得称家者,轻略之也。蔡邕书集,呼其 姑姊为家姑家姊;班固书集,亦云家孙:今并不行也。 凡与人言,称彼祖父母、世父母、父母及长姑,皆加尊字,自叔父母以下,则加贤字,尊卑之差也。王羲之书,称彼之母与自称己母同,不云尊字,今所非也。 南人冬至岁首,不诣丧家;若不修书,则过节束带以申慰。北人至岁之日, 重行吊礼;礼无明文,则吾不取。南人宾至不迎,相见捧手而不揖,送客下*而已;北人迎送并至门,相见则揖,皆古之道也,吾善其迎揖。 昔者,王侯自称孤、寡、不穀,自兹以降,虽孔子圣师,与门人言皆称名也。 后虽有臣仆之称,行者盖亦寡焉。江南轻重,各有谓号,具诸《书仪》;北人多称名者,乃古之遗风,吾善其称名焉。 言及先人,理当感慕,古者之所易,今人之所难。江南人事不获已,须言阀阅, 必以文翰,罕有面论者。北人无何便尔话说,及相访问。如此之事,不可加于人也。人加诸己,则当避之。名位未高,如为勋贵所逼,隐忍方便,速报取了;勿 使烦重,感辱祖父。若没,言须及者,则敛容肃坐,称大门中,世父、叔父则称从兄弟门中,兄弟则称亡者子某门中,各以其尊卑轻重为容色之节,皆变于常。 若与君言,虽变于色,犹云亡祖、亡伯、亡叔也。吾见名士,亦有呼其亡兄弟为兄子 弟子门中者,亦未为安贴也。北土风俗,都不行此。太山羊偘,梁初入南;吾*至邺,其兄子肃访偘委曲,吾答之云:“卿从门中在梁,如此如此。”肃曰: “是我亲第七亡叔,非从也。”祖孝徵在坐,先知江南风俗,乃谓之云:“贤从弟门中,何故不解?”古人皆呼伯父叔父,而今世多单呼伯叔。从父兄弟姊妹已孤,而对其前,呼 其母为伯叔母,此不可避者也。兄弟之子已孤,与他人言,对孤者前,呼为兄子弟子,颇为不忍;北土人多呼为侄。案:《尔雅》、《丧服经》、《左传》,侄 虽名通男女,并是对姑之称。晋世已来,始呼叔侄;今呼为侄,于理为胜也。 别易会难,古人所重;江南饯送,下泣言离。有王子侯,梁武帝弟,出为东 郡,与武帝别,帝曰:“我年已老,与汝分张,甚以恻怆。”数行泪下。侯遂密云,赧然而出。坐此被责,飘飖舟渚,一百许日,卒不得去。北间风俗,不屑此 事,歧路言离,欢笑分首。然人性自有少涕泪者,肠虽欲绝,目犹烂然;如此之人,不可强责。 凡亲属名称,皆须粉墨,不可滥也。无风教者,其父已孤,呼外祖父母与祖 父母同,使人为其不喜闻也。虽质于面,皆当加外以别之;父母之世叔父,皆当加其次第以别之;父母之世叔母,皆当加其姓以别之;父母之群从世叔父母及从 祖父母,皆当加其爵位若姓以别之。河北士人,皆呼外祖父母为家公家母;江南田里间亦言之。以家代外,非吾所识。 凡宗亲世数,有从父,有从祖,有族祖。江南风俗,自兹已往,高秩者,通 呼为尊,同昭穆者,虽百世犹称兄弟;若对他人称之,皆云族人。河北士人,虽三二十世,犹呼为从伯从叔。梁武帝尝问一中土人曰:“卿北人,何故不知有族?” 答云:“骨肉易疏,不忍言族耳。”当时虽为敏对,于礼未通。 吾尝问周弘让曰:“父母中外姊妹,何以称之?”周曰:“亦呼为丈人。” 自古未见丈人之称施于妇人也。吾亲表所行,若父属者,为某姓姑;母属者,为某姓姨。中外丈人之妇,猥俗呼为丈母,士大夫谓之王母、谢母云。而《陆机集》 有《与长沙顾母书》,乃其从叔母也,今所不行。 齐朝士子,皆呼祖仆射为祖公,全不嫌有所涉也,乃有对面以相戏者。 古者,名以正体,字以表德,名终则讳之,字乃可以为孙氏。孔子弟子记事 者,皆称仲尼;吕后微时,尝字高祖为季;至汉爰种,字其叔父曰丝;*与侯霸子语,字霸为君房;江南至今不讳字也。河北士人全不辨之,名亦呼为字,字 固呼为字。尚书王元景兄弟,皆号名人,其父名云,字罗汉,一皆讳之,其余不足怪也。 《礼·间传》云:“斩恐蓿敉环矗黄肟之哭,若往而反;大功之 哭,三曲而哀;小功緦麻,哀容可也,此哀之发于声音也。”《孝经》云:“哭不哀。”皆论哭有轻重质文之声也。礼以哭有言者为号;然则哭亦有辞也。江南 丧哭,时有哀诉之言耳;山东重丧,则唯呼苍天,期功以下,则唯呼痛深,便是号而不哭。 江南凡遭重丧,若相知者,同在城邑,三日不吊则绝之;除丧,虽相遇则避 之,怨其不己悯也。有故及道遥者,致书可也;无书亦如之。北俗则不尔。江南凡吊者,主人之外,不识者不执手;识轻服而不识主人,则不于会所而吊,他日修名诣其家。 阴阳说云:“辰为水墓,又为土墓,故不得哭。”王充《论衡》云:“辰日 不哭,哭必重丧。”今无教者,辰日有丧,不问轻重,举家清谧,不敢发声,以辞吊客。道书又曰:“晦歌朔哭,皆当有罪,天夺其算。”丧家朔望,哀感弥深, 宁当惜寿,又不哭也?亦不谕。 偏傍之书,死有归杀。子孙逃窜,莫肯在家;画瓦书符,作诸厌胜;丧出之 日,门前然火,户外列灰,祓送家鬼,章断注连:凡如此比,不*有情,乃儒雅之罪人,弹议所当加也。 己孤,而履岁及长至之节,无父,拜母、祖父母、世叔父母、姑、兄、姊,则皆泣;无母,拜父、外祖父母、舅、姨、兄、姊,亦如之:此人情也。 江左朝臣,子孙初释服,朝见二宫,皆当泣涕;二宫为之改容。颇有肤色充 泽,无哀感者,梁武薄其为人,多被抑退。裴政出服,问讯武帝,贬瘦枯槁,涕泗滂沱,武帝目送之曰:“裴之礼不死也。” 二亲既没,所居斋寝,子与妇弗忍入焉。北朝顿丘李构,母刘氏,夫人亡后,所住之堂,终身锁闭,弗忍开入也。夫人,宋广州刺史纂之孙女,故构犹染江 南风教。其父奖,为扬州刺史,镇寿春,遇害。构尝与王松年、祖孝徵数人同集谈宴。孝徵善画,遇有纸笔,图写为人。顷之,因割鹿尾,戏截画人以示构,而 无他意。构怆然动色,便起就马而去。举坐惊骇,莫测其情。祖君寻悟,方深反侧,当时罕有能感此者。吴郡陆襄,父闲被刑,襄终身布衣蔬饭,虽姜菜有切割, 皆不忍食;居家惟以掐摘供厨。江宁姚子笃,母以烧死,终身不忍啖炙。豫章熊康父以醉而为奴所杀,终身不复尝酒。然礼缘人情,恩由义断,亲以噎死,亦当不可绝食也。 《礼经》:父之遗书,母之杯圈,感其手口之泽,不忍读用。政为常所讲*, 雠校缮写,及偏加服用,有迹可思者耳。若寻常坟典,为生什物,安可悉废之乎?既不读用,无容散逸,惟当缄保,以留后世耳。 思鲁等第四舅母,亲吴郡张建女也,有第五妹,三岁丧母。灵床上屏风,* 生旧物,屋漏沾湿,出曝晒之,女子一见,伏床流涕。家人怪其不起,乃往抱持;荐*淹渍,精神伤怛,不能饮食。将以问医,医诊脉云:“肠断矣!”因尔便吐 血,数日而亡。中外怜之,莫不悲叹。 《礼云》:“忌日不乐。”正以感慕罔极,恻怆无聊,故不接外宾,不理众 务耳。必能悲惨自居,何限于深藏也?世人或端坐奥室,不妨言笑,盛营甘美,厚供斋食;迫有急卒,密戚至交,尽无相见之理:盖不知礼意乎! 魏世王修母以社日亡;来岁社日,修感念哀甚,邻里闻之,为之罢社。今二亲丧亡,偶值伏腊分至之节,及月小晦后,忌之外,所经此日,犹应感慕,异于 余辰,不预饮宴、闻声乐及行游也。 刘縚、缓、绥,兄弟并为名器,其父名昭,一生不为照字,惟依《尔雅》火旁 作召耳。然凡文与正讳相犯 ,当自可避;其有同音异字,不可悉然。刘字之下,即有昭音。吕尚之儿,如不为上;赵壹之子,傥不作一:便是下笔即妨,是书皆触也。 尝有甲设宴*,请乙为宾;而旦于公庭见乙之子,问之曰:“尊侯早晚顾宅?”乙子称其父已往。时以为笑。如此比例,触类慎之,不可陷于轻脱。 江南风俗,儿生一期,为制新衣,盥浴装饰,男则用弓矢纸笔,女则刀尺针 缕,并加饮食之物,及珍宝服玩,置之儿前,观其发意所取,以验贪廉愚智,名之为试儿。亲表聚集,致宴享焉。自兹已后,二亲若在,每至此日,尝有酒食之 事耳。无教之徒,虽已孤露,其日皆为供顿,酣畅声乐,不知有所感伤。梁孝元年少之时,每八月六日载诞之辰,常设斋讲;自阮修容薨殁之后,此事亦绝。 人有忧疾,则呼天地父母,自古而然。今世讳避,触途急切。而江东士庶, 痛则称祢。祢是父之庙号,父在无容称庙,父殁何容辄呼?《苍颉篇》有倄字,《训诂》云:“痛而謼也,音羽罪反。”今北人痛则呼之。《声类》音于耒反, 今南人痛或呼之。此二音随其乡俗,并可行也。 梁世被系劾者,子孙弟侄,皆诣阙三日,露跣陈谢;子孙有官,自陈解职。 子则草屩粗衣,蓬头垢面,周章道路,要候执事,叩头流血,申诉冤枉。若配徒 隶,诸子并立草庵于所署门,不敢宁宅,动经旬日,官司驱遣,然后始退。江南诸宪司弹人事,事虽不重,而以教义见辱者,或被轻系而身死狱户者,皆为怨仇, 子孙三世不交通矣。到洽为御史中丞,初欲弹刘孝绰,其兄溉先与刘善,苦谏不得,乃诣刘涕泣告别而去。 兵凶战危,非安全之道。古者,天子丧服以临师,将军凿凶门而出。父祖伯 叔,若在军阵,贬损自居,不宜奏乐宴会及婚冠吉庆事也。若居围城之中,憔悴容色,除去饰玩,常为临深履薄之状焉。父母疾笃,医虽贱虽少,则涕泣而拜之, 以求哀也。梁孝元在江州,尝有不豫;世子方等亲拜中兵参军李猷焉。 四海之人,结为兄弟,亦何容易。必有志均义敌,令终如始者,方可议之。 一尔之后,命子拜伏,呼为丈人,申父友之敬;身事彼亲,亦宜加礼。比见北人,甚轻此节,行路相逢,便定昆季,望年观貌,不择是非,至有结父为兄,托子为弟者。 昔者,周公一沐三握发,一饭三吐餐,以接白屋之士,一日所见者七十余 人。晋文公以沐辞竖头须,致有图反之诮。门不停宾,古所贵也。失教之家,阍寺无礼,或以主君寝食嗔怒,拒客未通,江南深以为耻。黄门侍郎裴之礼,号 善为士大夫,有如此辈,对宾杖之;其门生僮仆,接于他人,折旋俯仰,辞色应对,莫不肃敬,与主无别也。
古人云:“千载一圣,犹旦暮也;五百年一贤,犹比髆也。”言圣贤之难得, 疏阔如此。傥遭不世明达君子,安可不攀附景仰之乎?吾生于乱世,长于戎马,流离播越,闻见已多;所值名贤,未尝不心醉魂迷向慕之也。人在少年,神情未 定,所与款狎,熏渍陶染,言笑举动,无心于学,潜移暗化,自然似之;何况操履艺能,较明易*者也?是以与善人居,如入芝兰之室,久而自芳也;与恶人居, 如入鲍鱼之肆,久而自臭也。墨子悲于染丝,是之谓矣。君子必慎交游焉。孔子曰:“无友不如己者。”颜、闵之徒,何可世得!但优于我,便足贵之。 世人多蔽,贵耳贱目,重遥轻*。少长周旋,如有贤哲,每相狎侮,不加礼 敬;他乡异县,微藉风声,延颈企踵,甚于饥渴。校其长短,覈其精粗,或彼不能如此矣。所以鲁人谓孔子为东家丘,昔虞国宫之奇,少长于君,君狎之,不纳 其谏,以至亡国,不可不留心也。 用其言,弃其身,古人所耻。凡有一言一行,取于人者,皆显称之,不可窃人之美,以为己力;虽轻虽贱者,必归功焉。窃人之财,刑辟之所处;窃人之美,鬼神之所责。 梁孝元前在荆州,有丁觇者,洪亭民耳,颇善属文,殊工草隶;孝元*, 一皆使之。军府轻贱,多未之重,耻令子弟以为楷法,时云:“丁君十纸,不敌王褒数字。”吾雅爱其手迹,常所宝持。孝元尝遣典签惠编送文章示萧祭酒,祭 酒问云:“君王比赐书翰,及写诗笔,殊为佳手,姓名为谁?那得都无声问?”编以实答。子云叹曰:“此人后生无比,遂不为世所称,亦是奇事。”于是闻者 少复刮目。稍仕至尚书仪曹郎,末为晋安王侍读,随王东下。及西台陷殁,简牍湮散,丁亦寻卒于扬州;前所轻者,后思一纸,不可得矣。 侯景初入建业,台门虽闭,公私草扰,各不自全。太子左卫率羊侃坐东掖门, 部分经略,一宿皆办,遂得百余日抗拒凶逆。于时,城内四万许人,王公朝士,不下一百,便是恃侃一人安之,其相去如此。古人云:“巢父、许由,让于天下; 市道小人,争一钱之利。”亦已悬矣。 齐文宣帝即位数年,便沈湎纵恣,略无纲纪;尚能委政尚书令杨遵彦,内外 清谧,朝野晏如,各得其所,物无异议,终天保之朝。遵彦后为孝昭所戮,刑政于是衰矣。斛律明月齐朝折冲之臣,无罪被诛,将士解体,周人始有吞齐之志, 关中至今誉之。此人用兵,岂止万夫之望而已也!国之存亡,系其生死。 张延隽之为晋州行台左丞,匡维主将,镇抚疆场,储积器用,爱活黎民,隐 若敌国矣。群小不得行志,同力迁之;既代之后,公私扰乱,周师一举,此镇先*。齐亡之迹,启于是矣。
自古明王圣帝,犹须勤学,况凡庶乎!此事篇于经史,吾亦不能郑重,聊举 *世切要,以启寤汝耳。士大夫子弟,数岁已上,莫不被教,多者或至《礼》、《传》,少者不失《诗》、《论》。及至冠婚,体性稍定;因此天机,倍须训诱。 有志尚者,遂能磨砺,以就素业;无履立者,自兹堕慢,便为凡人。人生在世, 会当有业:农民则计量耕稼,商贾则讨论货贿,工巧则致精器用,伎艺则沈思法术,武夫则惯*弓马,文士则讲议经书。多见士大夫耻涉农商,差务工伎,射则 不能穿札,笔则才记姓名,饱食醉酒,忽忽无事,以此销日,以此终年。或因家世余绪,得一阶半级,便自为足,全忘修学;及有吉凶大事,议论得失,蒙然张 口,如坐云雾;公私宴集,谈古赋诗,塞默低头,欠伸而已。有识旁观,代其入地。何惜数年勤学,长受一生愧辱哉! 梁朝全盛之时,贵游子弟,多无学术,至于谚云:“上车不落则著作,体中何如则秘书。”无不熏衣剃面,傅粉施朱,驾长檐车,跟高齿屐,坐棋子方褥, 凭斑丝隐囊,列器玩于左右,从容出入,望若神仙。明经求第,则顾人答策:三九公宴,则假手赋诗。当尔之时,亦快士也。及离乱之后,朝市迁革,铨衡选 举,非复曩者之亲;当路秉权,不见昔时之党。求诸身而无所得,施之世而无所用。被褐而丧珠,失皮而露质,兀若枯木,泊若穷流,鹿独戎马之间,转死沟壑 之际。当尔之时,诚驽材也。有学艺者,触地而安。自荒乱已来,诸见俘虏。虽百世小人,知读《论语》、《孝经》者,尚为人师,虽千载冠冕,不晓*者,莫 不耕田养马。以此观之,安可不自勉耶?若能常保数百卷书,千载终不为小人也。 夫明《六经》之指,涉百家之书,纵不能增益德行,敦厉风俗,犹为一艺,得以自资。父兄不可常依,乡国不可常保,一旦流离,无人庇荫,当自求诸身耳。 谚曰:“积财千万,不如薄伎在身。”伎之易*而可贵者,无过读书也。世人不 问愚智,皆欲识人之多,见事之广,而不肯读书,是犹求饱而懒营馔,欲暖而惰裁衣也。夫读书之人,自羲、农已来,宇宙之下,凡识几人,凡见几事,生民之 成败好恶,固不足论,天地所不能藏,鬼神所不能隐也。 有客难主人曰:“吾见强弩长戟,诛罪安民,以取公侯者有矣;文义*吏, 匡时富国,以取卿相者有矣;学备古今,才兼文武,身无禄位,妻子饥寒者,不可胜数,安足贵学乎?”主人对曰:“夫命之穷达,犹金玉木石也;修以学艺, 犹磨莹雕刻也。金玉之磨莹,自美其矿璞,木石之段块,自丑其雕刻;安可言木石之雕刻,乃胜金玉之矿璞哉?不得以有学之贫贱,比于无学之富贵也。且负甲 为兵,咋笔为吏,身死名灭者如牛毛,角立杰出者如芝草;握素披黄,吟道咏德,苦辛无益者如日蚀,逸乐名利者如秋荼,岂得同年而语矣。且又闻之:生而知之 者上,学而知之者次。所以学者,欲其多知明达耳。必有天才,拔群出类,为将则闇与孙武、吴起同术,执政则悬得管仲、子产之教,虽未读书,吾亦谓之学矣。 今子即不能然,不师古之踪迹,犹蒙被而卧耳。 人见邻里亲戚有佳快者,使子弟慕而学之,不知使学古人,何其蔽也哉?世 人但知跨马被甲,长槊强弓,便云我能为将;不知明乎天道。辩乎地利,比量逆顺,鉴达兴亡之妙也。但知承上接下,积财聚谷,便云我能为相;不知敬鬼事神, 移风易俗,调节阴阳,荐举贤圣之至也。但知私财不入,公事夙办,便云我能治民;不知诚己刑物,执辔如组,反风灭火,化鸱为凤之术也。但知抱令守律,早 刑晚舍,便云我能*狱;不知同辕观罪,分剑追财,假言而奸露,不问而情得之察也。爰及农商工贾,厮役奴隶,钓鱼屠肉,饭牛牧羊,皆有先达,可为师表, 博学求之,无不利于事也。 夫所以读书学问,本欲开心明目,利于行耳。未知养亲者,欲其观古人之先 意承颜,怡声下气,不惮劬劳,以致甘腝,惕然惭惧,起而行之也;未知事君者,欲其观古人之守职无侵,见危授命,不忘诚谏,以利社稷,恻然自念,思欲 效之也;素骄奢者,欲其观古人之恭俭节用,卑以自牧,礼为教本,敬者身基,瞿然自失,敛容抑志也;素鄙吝者,欲其观古人之贵义轻财,少私寡欲,忌盈恶 满,赒穷恤匮,赧然悔耻,积而能散也;素暴悍者,欲其观古人之小心黜己,齿弊舌存,含垢藏疾,尊贤容众,苶然沮丧,若不胜衣也;素怯懦者,欲者观古人 之达生委命,强毅正直,立言必信,求福不回,勃然奋厉,不可恐慑也:历兹以往,百行皆然。纵不能淳,去泰去甚。学之所知,施无不达。世人读书者,但能 言之,不能行之,忠孝无闻,仁义不足;加以断一条讼,不必得其理;宰千户县,不必理其民;问其造屋,不必知楣横而棁竖也;问其为田,不必知稷早而黍迟也; 吟啸谈谑,讽咏辞赋,事既优闲,材增迂诞,*经纶,略无施用:故为武人俗吏所共嗤诋,良由是乎!夫学者所以求益耳。见人读数十卷书,便自高大,凌忽长者,轻慢同列;人 疾之如仇敌,恶之如鸱枭。如此以学自损,不如无学也。 古之学者为己,以补不足也;今之学者为人,但能说之也。古之学者为人, 行道以利世也;今之学者为己。修身以求进也。夫学者是犹种树也,春玩其华,秋登其实;讲论文章,春华也,修身利行,秋实也。 人生小幼,精神专利,长成已后,思虑散逸,固须早教,勿失机也。吾七岁 时,诵《灵光殿赋》,至于今日,十年一理,犹不遗忘;二十之外,所诵经书,一月废置,便至荒芜矣。然人有坎壈,失于盛年,犹当晚学,不可自弃。孔子云: “五十以学《易》,可以无大过矣。”魏武、袁遗,老而弥笃,此皆少学而至老不倦也。曾子七十乃学,名闻天下;荀卿五十,始来游学,犹为硕儒;公孙弘四 十余,方读《春秋》,以此遂登丞相;朱云亦四十,始学《易》、《论语》;皇甫谧二十,始受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:皆终成大儒,此并早迷而晚寤也。世人婚 冠未学,便称迟暮,因循面墙,亦为愚耳。幼而学者,如日出之光,老而学者,如秉烛夜行,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。 学之兴废,随世轻重。汉时贤俊,皆以一经弘圣人之道,上明天时,下该人 事,用此致卿相者多矣。末俗已来不复尔,空守章句,但诵师言,施之世务,殆无一可。故士大夫子弟,皆以博涉为贵,不肯专儒。梁朝皇孙以下,总丱之年, 必先入学,观其志尚,出身已后,便从文史,略无卒业者。冠冕为此者,则有何胤、刘瓛、明山宾、周舍、朱异、周弘正、贺琛、贺革、萧子政、刘縚等, 兼通文史,不徒讲说也。洛阳亦闻崔浩、张伟、刘芳,邺下又见邢子才:此四儒者,虽好经术,亦以才博擅名。如此诸贤,故为上品,以外率多田野间人,音辞 鄙陋,风操蚩拙,相与专固,无所堪能,问一言辄酬数百,责其指归,或无要会。 邺下谚云:“博士买驴,书券三纸,未有驴字。”使汝以此为师,令人气塞。孔 子曰:“学也禄在其中矣。”今勤无益之事,恐非业也。夫圣人之书,所以设教,但明练经文,粗通注义,常使言行有得,亦足为人;何必“仲尼居”即须两纸疏 义,燕寝讲堂,亦复何在?以此得胜,宁有益乎?光阴可惜,譬诸逝水。当博览机要,以济功业;必能兼美,吾无间焉。 俗间儒士,不涉群书,经纬之外,义疏而已。吾初入邺,与博陵崔文彦交游, 尝说《王粲集》中难郑玄《尚书》事。崔转为诸儒道之,始将发口,悬见排蹙,云:“文集只有诗赋铭诔,岂当论经书事乎?且先儒之中,未闻有王粲也。”崔 笑而退,竟不以《粲集》示之。魏收之在议曹,与诸博士议宗庙事,引据《汉书》,博士笑曰:“未闻《汉书》得证经术。”收便忿怒,都不复言,取《韦玄成传》, 掷之而起。博士一夜共披寻之,达明,乃来谢曰:“不谓玄成如此学也。”夫老、庄之书,盖全真养性,不肯以物累己也。故藏名柱史,终蹈流沙;匿 迹漆园,卒辞楚相,此任纵之徒耳。何晏、王弼,祖述玄宗,递相夸尚,景附草靡,皆以农、黄之化,在乎己身,周、孔之业,弃之度外。而*叔以党曹爽见诛, 触死权之网也;辅嗣以多笑人被疾,陷好胜之穽也;山巨源以蓄积取讥,背多藏厚亡之文也;夏侯玄以才望被戮,无支离拥肿之鉴也;荀奉倩丧妻,神伤而卒, 非鼓缶之情也;王夷甫悼子,悲不自胜,异东门之达也;嵇叔夜排俗取祸,岂和光同尘之流也;郭子玄以倾动专势,宁后身外己之风也;阮嗣宗沈酒荒迷,乖畏 途相诫之譬也;谢幼舆赃贿黜削,违弃其余鱼之旨也:彼诸人者,并其领袖,玄宗所归。其余桎梏尘滓之中,颠仆名利之下者,岂可备言乎!直取其清谈雅论, 剖玄析微,宾主往复,娱心悦耳,非济世成俗之要也。洎于梁世,兹风复阐,《庄》、《老》、《周易》,总谓《三玄》。武皇、简文,躬自讲论。周弘正奉 赞大猷,化行都邑,学徒千馀,实为盛美。元帝在江、荆间,复所爱*,召置学生,亲为教授,废寝忘食,以夜继朝,至乃倦剧愁愤,辄以讲自释。吾时颇预末 筵,亲承音旨,性既顽鲁,亦所不好云。 齐孝昭帝侍娄太后疾,容色憔悴服膳减损。徐之才为灸两穴,帝握拳代痛, 爪入掌心,血流满手。后既痊愈,帝寻疾崩,遗诏恨不见太后山陵之事。其天性至孝如彼,不识忌讳如此,良由无学所为。若见古人之讥欲母早死而悲哭之,则 不发此言也。孝为百行之首,犹须学以修饰之,况余事乎!梁元帝尝为吾说:“昔在会稽,年始十二,便已好学。时又患疥,手不得拳, 膝不得屈。闲斋张葛帏避蝇独坐,银瓯贮山阴甜酒,时复进之,以自宽痛。率意自读史书,一日二十卷,既未师受,或不识一字,或不解一语,要自重之,不知 厌倦。”帝子之尊,童稚之逸,尚能如此,况其庶士,冀以自达者哉?古人勤学,有握锥投斧,照雪聚萤,锄则带经,牧则编简,亦为勤笃。梁世 彭城刘绮,交州刺史勃之孙,早孤家贫,灯烛难办,常买荻尺寸折之,然明夜读。 孝元初出会稽,精选寮寀,绮以才华,为国常侍兼记室,殊蒙礼遇,终于金紫光 禄。义阳朱詹,世居江陵,后出扬都,好学,家贫无资,累日不爨,乃时吞纸以实腹。寒无毡被,抱犬而卧。犬亦饥虚,起行盗食,呼之不至,哀声动邻,犹不 废业,卒成学士,官至镇南录事参军,为孝元所礼。此乃不可为之事,亦是勤学之一人。东莞臧逢世,年二十余,欲读班固《汉书》,苦假借不久,乃就姊夫刘 缓乞丐客刺书翰纸末,手写一本,军府服其志尚,卒以《汉书》闻。 齐有宦者内参田鹏鸾,本蛮人也。年十四五,初为阍寺,便知好学,怀袖握 书,晓夕讽诵。所居卑末,使役苦辛,时伺间隙,周章询请。每至文林馆,气喘汗流,问书之外,不暇他语。及睹古人节义之事,未尝不感激沈吟久之。吾甚怜 爱,倍加开奖。后被赏遇,赐名敬宣,位至侍中开府。后主之奔青州,遣其西出,参伺动静,为周军所获。问齐主何在,绐云:“已去,计当出境。”疑其不信, 欧捶服之,每折一支,辞色愈厉,竟断四体而卒。蛮夷童丱,犹能以学成忠,齐之将相,比敬宣之奴不若也。 邺*之后,见徙入关。思鲁尝谓吾曰:“朝无禄位,家无积财,当肆筋力, 以申供养。每被课笃,勤劳经史,未知为子,可得安乎?”吾命之曰:“子当以养为心,父当以学为教。使汝弃学徇财,丰吾衣食,食之安得甘?衣之安得暖? 若务先王之道,绍家世之业,藜羹缊褐,我自欲之。”《书》曰:“好问则裕。”《礼》云:“独学而无友,则孤陋而寡闻。”盖 须切磋相起明也。见有闭门读书,师心自是,稠人广坐,谬误差失者多矣。《穀梁传》称公子友与莒拏相搏,左右呼曰“孟劳”。“孟劳”者,鲁之宝刀名,亦 见《广雅》。*在齐时,有姜仲岳谓:“‘孟劳’者,公子左右,姓孟名劳,多力之人,为国所宝。”与吾苦诤。时清河郡守邢峙,当世硕儒,助吾证之,赧然 而伏。又《三辅决录》云:“灵帝殿柱题曰:‘堂堂乎张,京兆田郎。’”盖引《论语》,偶以四言,目京兆人田凤也。有一才士,乃言:“时张京兆及田郎二人皆 堂堂耳。”闻吾此说,初大惊骇,其后寻媿悔焉。江南有一*,读误本《蜀都赋》注,解“蹲鸱,芋也”,乃为“羊”字;人馈羊肉,答书云:“损惠蹲鸱。” 举朝惊骇,不解事义,久后寻迹,方知如此。元氏之世,在洛京时,有一才学重臣,新得《史记音》,而颇纰缪,误反“颛顼”字,顼当为许录反,错作许缘反, 遂谓朝士言:“从来谬音‘专旭’,当音‘专翾’耳。”此人先有高名,翕然信行;期年之后,更有硕儒,苦相究讨,方知误焉。《汉书·王莽赞》云:“紫色蛙 声,余分闰位。”谓以伪乱真耳。昔吾尝共人谈书,言及王莽形状,有一俊士,自许史学,名价甚高,乃云:“王莽非直鸱目虎吻,亦紫色蛙声。”又《礼乐志》 云:“给太官挏马酒。”李奇注:“以马乳为酒也,揰挏乃成。”二字并从手。揰挏,此谓撞捣挺挏之,今为酪酒亦然。向学士又以为种桐时,太官酿 马酒乃熟。其孤陋遂至于此。太山羊肃,亦称学问,读《潘岳赋》:“周文弱枝之枣”,为杖策之杖;《世本》:“容成造历。”以历为碓磨之磨。 谈说制文,援引古昔,必须眼学,勿信耳受。江南闾里间,士大夫或不学问, 羞为鄙朴,道听途说,强事饰辞:呼徵质为周、郑,谓霍乱为博陆,上荆州必称陕西,下扬都言去海郡,言食则糊口,道钱则孔方,问移则楚丘,论婚则宴尔, 及王则无不仲宣,语刘则无不公幹。凡有一二百件,传相祖述,寻问莫知原由,施安时复失所。庄生有乘时鹊起之说,故谢朓诗曰:“鹊起登吴台。”吾有一亲 表,作《七夕》诗云:“今夜吴台鹊,亦共往填河。”《罗浮山记》云:“望*地树如荠。”故戴暠诗云:“长安树如荠。”又邺下有一人《咏树诗》云:“遥 望长安荠。”又尝见谓矜诞为夸毗,呼高年为富有春秋,皆耳学之过也。 夫文字者,坟籍根本。世之学徒,多不晓字:读《五经》者,是徐邈而非许 慎;*赋诵者,信褚诠而忽吕忱;明《史记》者,专徐、邹而废篆籀;学《汉书》者,悦应、苏而略《苍》、《雅》。不知书音是其枝叶,小学乃其宗系。至见服 虔、张揖音义则贵之,得《通俗》、《广雅》而不屑。一手之中,向背如此,况异代各人乎?夫学者贵能博闻也。郡国山川,官位姓族,衣服饮食,器皿制度,皆欲根寻, 得其原本;至于文字,忽不经怀,己身姓名,或多乖舛,纵得不误,亦未知所由。 *世有人为子制名:兄弟皆山傍立字,而有名峙者;兄弟皆手傍立字,而有名机者;兄弟皆水傍立字,而有名凝者。名儒硕学,此例甚多。若有知吾锺之不调,一何可笑。 吾尝从齐主幸并州,自井陉关入上艾县,东数十里,有猎闾村。后百官受马 粮在晋阳东百余里亢仇城侧。并不识二所本是何地,博求古今,皆未能晓。及检《字林》、《韵集》,乃知猎闾是旧<谷鼠>余聚,亢仇旧是<谷曼><谷九>亭,悉 属上艾。时太原王劭欲撰乡邑记注,因此二名闻之,大喜。 吾初读《庄子》“螝二首”,《韩非子》曰:“虫有螝者,一身两口, 争食相龁,遂相杀也”,茫然不识此字何音,逢人辄问,了无解者。案:《尔雅》诸书,蚕蛹名螝,又非二首两口贪害之物。后见《古今字诂》,此亦古之虺字, 积年凝滞,豁然雾解。 尝游赵州,见柏人城北有一小水,土人亦不知名。后读城西门徐整碑云: “洦流东指。”众皆不识。吾案《说文》,此字古魄字也,洦,浅水貌。此水汉来本无名矣,直以浅貌目之,或当即以洦为名乎? 世中书翰,多称勿勿,相承如此,不知所由,或有妄言此忽忽之残缺耳。案:《说文》:“勿者,州里所建之旗也,象其柄及三斿之形,所以趣民事。故遽者称为勿勿。” 吾在益州,与数人同坐,初晴日晃,见地上小光,问左右:“此是何物?”有一蜀竖就视,答云:“是豆逼耳。”相顾愕然,不知所谓。命取将来,乃小豆 也。穷访蜀土,呼粒为逼,时莫之解。吾云:“《三苍》、《说文》,此字白下为匕,皆训粒,《通俗文》音方力反。”众皆欢悟。 愍楚友婿窦如同从河州来,得一青鸟,驯养爱玩,举俗呼之为鹖。吾曰: “鹖出上党,数曾见之,色并黄黑,无驳杂也。故陈思王《鹖赋》云:‘扬玄黄之劲羽。’”试检《说文》:“<介鸟>雀似鹖而青,出羌中。”《韵集》音介。此疑顿释。 梁世有蔡朗者讳纯,既不涉学,遂呼莼为露葵。面墙之徒,递相仿效。承圣 中,遣一士大夫聘齐,齐主客郎李恕问梁使曰:“江南有露葵否?”答曰:“露葵是莼,水乡所出。卿今食者绿葵菜耳。”李亦学问,但不测彼之深浅,乍闻无以核究。 思鲁等姨夫彭城刘灵,尝与吾坐,诸子侍焉。吾问儒行、敏行曰:“凡字与 谘议名同音者,其数多少,能尽识乎?”答曰:“未之究也,请导示之。”吾曰:“凡如此例,不预研检,忽见不识,误以问人,反为无赖所欺,不容易也。”因 为说之,得五十许字。诸刘叹曰:“不意乃尔!”若遂不知,亦为异事。
夫文章者,原出《五经》:诏命策檄,生于《书》者也;序述论议,生于《 易》者也;歌咏赋颂,生于《诗》者也;祭祀哀诔,生于《礼》者也;书奏箴铭,生于《春秋》者也。朝廷*,军旅誓诰,敷显仁义,发明功德,牧民建国,施 用多途。至于陶冶性灵,从容讽谏,入其滋味,亦乐事也。行有余力,则可*之。 然而自古文人,多陷轻薄:屈原露才扬己,显暴君过;宋玉体貌容冶,见遇俳优; 东方曼倩,滑稽不雅;司马长卿,窃赀无操;王褒过章《僮约》;扬雄德败《美新》;李陵降辱夷虏;刘歆反覆莽世;傅毅党附权门;班固盗窃父史;赵元叔抗 竦过度;冯敬通浮华摈压;马季长佞媚获诮;蔡伯喈同恶受诛;吴质诋忤乡里;曹植悖慢犯 法;杜笃乞假无厌;路粹隘狭已甚;陈琳实号粗疏;繁钦性无检格; 刘桢屈强输作;王粲率躁见嫌;孔融、祢衡,诞傲致殒;杨修、丁廙,扇动取毙;阮籍无礼败俗;嵇康凌物凶终;傅玄忿斗免官;孙楚矜夸凌上;陆机犯 顺履险; 潘岳乾没取危;颜延年负气摧黜;谢灵运空疏乱纪;王元长凶贼自诒;谢玄晖悔慢见及。凡此诸人,皆其翘秀者,不能悉纪,大较如此。至于帝王,亦或未免。 自昔天子而有才华者,唯汉武、魏太祖、文帝、明帝、宋孝武帝,皆负世议,非 懿德之君也。自子游、子夏、荀况、孟轲、枚乘、贾谊、苏武、张衡、左思之俦,有盛名而免过患者,时复闻之,但其损败居多耳。每尝思之,原其所积,文章之 体,标举兴会,发引性灵,使人矜伐,故忽于持操,果于进取。今世文士,此患弥切,一事惬当,一句清巧,神厉九霄,志凌千载,自吟自赏,不觉更有傍人。 加以砂砾所伤,惨于矛戟,讽刺之祸,速乎风尘,深宜防虑,以保元吉。 学问有利钝,文章有巧拙。钝学累功,不妨精熟;拙文研思,终归蚩鄙。但 成学士,自足为人。必乏天才,勿强操笔。吾见世人,至无才思,自谓清华,流布丑拙,亦以众矣,江南号为“詅痴符”。*在并州,有一士族,好为可笑诗赋, 誂撆邢、魏诸公,众共嘲弄,虚相赞说,便击牛酾酒,招延声誉。其妻,明鉴妇人也,泣而谏之。此人叹曰:“才华不为妻子所容,何况行路!”至死不 觉。自见之谓明,此诚难也。 学为文章,先谋亲友,得其评裁,知可施行,然后出手;慎勿师心自任,取 笑旁人也。自古执笔为文者,何可胜言。然至于宏丽精华,不过数十篇耳。但使不失体裁,辞意可观,便称才士;要须动俗盖世,亦俟河之清乎! 不屈二姓,夷、齐之节也;何事非君,伊、箕之义也。自春秋以来,家有奔亡,国有吞灭,君臣固无常分矣。然而君子之交绝无恶声,一旦屈膝而事人,岂 以存亡而改虑?陈孔璋居袁裁书,则呼操为豺狼;在魏制檄,则目绍为蛇虺。在时君所命,不得自专,然亦文之巨患也,当务从容消息之。 或问扬雄曰:“吾子少而好赋?”雄曰:“然。童子雕虫篆刻,壮夫不为也。” 余窃非之曰:虞舜歌《南风》之诗,周公作《鸱鸮》之咏,吉甫、史克《雅》、《颂》之美者,未闻皆在幼年累德也。孔子曰:“不学《诗》,无以言。”“自 卫返鲁,乐正,《雅》,《颂》各得其所。”大明孝道,引《诗》证之。扬雄安敢忽之也?若论“诗人之赋丽以则,辞人之赋丽以淫”,但知变之而已,又未知 雄自为壮夫何如也?著《剧秦美新》,妄投于阁,周章怖慴,不达天命,童子之为耳。桓谭以胜老子,葛洪以方仲尼,使人叹息。此人直以晓算术,解阴阳, 故著《太玄经》,数子为所惑耳;其遗言馀行,孙卿、屈原之不及,安敢望大圣之清尘?且《太玄》今竟何用乎?不啻覆酱瓿而已。 齐世有*毗者,清幹之士,官至行台尚书,嗤鄙文学,嘲刘逖云:“君辈辞 藻,譬若荣华,须臾之玩,非宏才也;岂比吾徒千丈松树,常有风霜,不可凋悴矣!”刘应之曰:“既有寒木,又发春华,何如也?”*笑曰:“可哉!” 凡为文章,犹人乘骐骥,虽有逸气,当以衔勒制之,勿使流乱轨躅,放意填坑岸也。 文章当以理致为心肾,气调为筋骨,事义为皮肤,华丽为冠冕。今世相承, 趋末弃本,率多浮艳。辞与理竞,辞胜而理伏;事与才争,事繁而才损。放逸者流宕而忘归,穿凿者补缀而不足。时俗如此,安能独违?但务去泰去甚耳。必有 盛才重誉,改革体裁者,实吾所希。 古人之文,宏材逸气,体度风格,去今实远;但缉缀疏朴,未为密致耳。今 世音律谐靡,章句偶对,讳避精详,贤于往昔多矣。宜以古之制裁为本,今之辞调为末,并须两存,不可偏弃也。 吾家世文章,甚为典正,不从流俗,梁孝元在蕃邸时,撰《西府新文》,讫 无一篇见录者,亦以不偶于世,无郑、卫之音故也。有诗赋铭诔书表启疏二十卷,吾兄弟始在草土,并未得编次,便遭火荡尽,竟不传于世。衔酷茹恨,彻于心髓! 操行见于《梁史·文士传》及孝元《怀旧志》。 沈隐侯曰:“文章当从三易:易见事,一也;易识字,二也;易读诵,三也。” 邢子才常曰:“沈侯文章,用事不使人觉,若胸忆语也。”深以此服之。祖孝徵亦尝谓吾曰:“沈诗云:‘崖倾护石髓。’此岂似用事邪?” 邢子才、魏收俱有重名,时俗准的,以为师匠。邢赏服沈约而轻任昉,魏爱慕任昉而毁沈约,每于谈宴,辞色以之。邺下纷纭,各有朋党。祖孝徵尝谓吾曰: “任、沈之是非,乃邢、魏之优劣也。”《吴均集》有《破镜赋》。昔者,邑号朝歌,颜渊不舍;里名胜母,曾子敛 襟:盖忌夫恶名之伤实也。破镜乃凶逆之兽,事见《汉书》,为文幸避此名也。 比世往往见有和人诗者,题云敬同,《孝经》云:“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。” 不可轻言也。梁世费旭诗云:“不知是耶非。”殷氵云诗云:“飖飏云母舟。”简文曰:“旭既不识其父,氵云又飖飏其母。”此虽悉古事,不可用也。世人或 有文章引《诗》“伐鼓渊渊”者,《宋书》已有屡游之诮;如此流比,幸须避之。 北面事亲,别舅摛《渭阳》之咏;堂上养老,送兄赋桓山之悲,皆大失也。举此一隅,触涂宜慎。 江南文制,欲人弹射,知有病累,随即改之,陈王得之于丁廙也。山东风俗,不通击难。吾初入邺,遂尝以此忤人,至今为悔;汝曹必无轻议也。 凡代人为文,皆作彼语,理宜然矣。至于哀伤凶祸之辞,不可辄代。蔡邕为 胡金盈作《母灵表颂》曰:“悲母氏之不永,然委我而夙丧。”又为胡颢作其父铭曰:“葬我考议郎君。”《袁三公颂》曰:“猗欤我祖,出自有妫。”王粲为 潘文则《思亲诗》云:“躬此劳悴,鞠予小人;庶我显妣,克保遐年。”而并载乎邕、粲之集,此例甚众。古人之所行,今世以为讳。陈思王《武帝诔》,遂深 永蛰之思;潘岳《悼亡赋》,乃怆手泽之遗:是方父于虫,匹妇于考也。蔡邕《杨秉碑》云:“统大麓之重。”潘尼《赠卢景宣诗》云:“九五思飞龙。”孙楚 《王骠骑诔》云:“奄忽登遐。”陆机《父诔》云:“亿兆宅心,敦叙百揆。”《姊诔》云:“伣天之和。”今为此言,则朝廷之罪人也。王粲《赠杨德祖诗》 云:“我君饯之,其乐洩々。”不可妄施人子,况储君乎?挽歌辞者,或云古者《虞殡》之歌,或云出自田横之客,皆为生者悼往告哀 之意。陆*原多为死人自叹之言,诗格既无此例,又乖制作本意。 凡诗人之作,刺箴美颂,各有源流,未尝混杂,善恶同篇也。陆机为《齐讴 篇》,前叙山川物产风教之盛,后章忽鄙山川之情,殊失厥体。其为《吴趋行》,何不陈子光、夫差乎?《京洛行》,胡不述赧王、灵帝乎? 自古宏才博学,用事误者有矣;百家杂说,或有不同,书傥湮灭,*不见,故未敢轻议之。今指知决纰缪者,略举一两端以为诫。《诗》云:“有鷕雉鸣。” 又曰:“雉鸣求其牡。”毛《传》亦曰:“鷕,雌雉声。”又云:“雉之朝鸲,尚求其雌。”郑玄注《月令》亦云:“鸲,雄雉鸣。”潘岳赋曰:“雉鷕鷕以朝 鸲。”是则混杂其雄雌矣。《诗》云:“孔怀兄弟。”孔,甚也;怀,思也,言甚可思也。陆机《与长沙顾母书》,述从祖弟士璜死,乃言:“痛心拔脑,有如 孔怀。”心既痛矣,即为甚思,何故方言有如也?观其此意,当谓亲兄弟为孔怀。 《诗》云:“父母孔迩。”而呼二亲为孔迩,于义通乎?《异物志》云:“拥剑 状如蟹,但一螯偏大尔。”何逊诗云:“跃鱼如拥剑。”是不分鱼蟹也。《汉书》:“御史府中列柏树,常有野鸟数千,栖宿其上,晨去暮来,号朝夕鸟。”而文士 往往误作乌鸢用之。《抱朴子》说项曼都诈称得仙,自云:“仙人以流霞一杯与我饮之,辄不饥渴。”而简文诗云:“霞流抱朴碗。”亦犹郭象以惠施之辨为庄 周言也。《后汉书》:“囚司徒崔烈以锒铛锁。”锒铛,大锁也;世间多误作金银字。武烈太子亦是数千卷学士,尝作诗云:“银锁三公脚,刀撞仆射头。”为俗所误。 文章地理,必须惬当。梁简文《雁门太守行》乃云:“鹅军攻日逐,燕骑荡 康居,大宛归善马,小月送降书。”萧子晖《陇头水》云:“天寒陇水急,散漫俱分泻,北注徂黄龙,东流会白马。”此亦明珠之颣,美玉之瑕,宜慎之。 王籍《入若耶溪》诗云: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。”江南以为文外断绝, 物无异议。简文吟咏,不能忘之,孝元讽味,以为不可复得,至《怀旧志》载于《籍传》。范阳卢询祖,邺下才俊,乃言:“此不成语,何事于能?”魏收亦然 其论。《诗》云:“萧萧马鸣,悠悠旆旌。”毛《传》曰:“言不喧哗也。”吾每叹此解有情致,籍诗生于此耳。 兰陵萧悫,梁室上黄侯之子,工于篇什。尝有《秋诗》云:“芙蓉露下落, 杨柳月中疏。”时人未之赏也。吾爱其萧散,宛然在目。颍川荀仲举、琅邪诸葛汉,亦以为尔。而卢思道之徒,雅所不惬。 何逊诗实为清巧,多形似之言;扬都论者,恨其每病苦辛,饶贫寒气,不及 刘孝绰之雍容也。虽然,刘甚忌之,*生诵何诗,常云:“‘蘧车响北阙’,忄画々不道车。”又撰《诗苑》,止取何两篇,时人讥其不广。刘孝绰当时既有 重名,无所与让;唯服谢朓,常以谢诗置几案间,动静辄讽味。简文爱陶渊明文,亦复如此。江南语曰:“梁有三何,子朗最多。”三何者,逊及思澄、子朗也。 子朗信饶清巧。思澄游庐山,每有佳篇,亦为冠绝。
名之与实,犹形之与影也。德艺周厚,则名必善焉;容色姝丽,则影必美焉。 今不修身而求令名于世者,犹貌甚恶而责妍影于镜也。上士忘名,中士立名,下 士窃名。忘名者,体道合德,享鬼神之福祐,非所以求名也;立名者,修身慎行,惧荣观之不显,非所以让名也;窃名者,厚貌深奸,干浮华之虚称,非所以得名也。 人足所履,不过数寸,然而咫尺之途,必颠蹶于崖岸,拱把之梁,每沈溺于 川谷者,何哉?为其旁无馀地故也。君子之立己,抑亦如之。至诚之言,人未能信,至洁之行,物或致疑,皆由言行声名,无余地也。吾每为人所毁,常以此自 责。若能开方轨之路,广造舟之航,则仲由之言信,重于登坛之盟,赵熹之降城,贤于折冲之将矣。 吾见世人,清名登而金贝入,信誉显而然诺亏,不知后之矛戟,毁前之干橹 也。虙子贱云:“诚于此者形于彼。”人之虚实真伪在乎心,无不见乎迹,但察之未熟耳。一为察之所鉴,巧伪不如拙诚,承之以羞大矣。伯石让卿,王莽辞政, 当于尔时,自以巧密;*书之,留传万代,可为骨寒毛竖也。*有大贵,以孝著声,前后居丧,哀毁逾制,亦足以高于人矣。而尝于苫块之中,以巴豆涂脸, 遂使成疮,表哭泣之过。左右童竖,不能掩之,益使外人谓其居处饮食,皆为不信。以一伪丧百诚者,乃贪名不已故也。 有一士族,读书不过二三百卷,天才钝拙,而家世殷厚,雅自矜持,多以酒 犊珍玩,交诸名士,甘其饵者,递共吹嘘。朝廷以为文华,亦尝出境聘。东莱王韩晋明笃好文学,疑彼制作,多非机杼,遂设宴言,面相讨试。竟日欢谐,辞人 满*,属音赋韵,命笔为诗,彼造次即成,了非向韵。众客各自沈吟,遂无觉者。 韩退叹曰:“果如所量!”韩又尝问曰:“玉珽杼上终葵首,当作何形?”乃答云:“珽头曲圜,势如葵叶耳。”韩既有学,忍笑为吾说之。 治点子弟文章,以为声价,大弊事也。一则不可常继,终露其情;二则学者有凭,益不精励。 邺下有一少年,出为襄国令,颇自勉笃。公事经怀,每加抚恤,以求声誉。 凡遣兵役,握手送离,或赍梨枣饼饵,人人赠别,云:“上命相烦,情所不忍; 道路饥渴,以此见思。”民庶称之,不容于口。及迁为泗州别驾,此费日广,不可常周,一有伪情,触涂难继,功绩遂损败矣。 或问曰:“夫神灭形消,遗声余价,亦犹蝉壳蛇皮,兽<辶亢>鸟迹耳,何预 于死者,而圣人以为名教乎?”对曰:“劝也,劝其立名,则获其实。”且劝一伯夷,而千万人立清风矣;劝一季札,而千万人立仁风矣;劝一*,而千万人 立贞风矣;劝一史鱼,而千万人立直风矣。故圣人欲其鱼鳞凤翼,杂沓参差,不绝于世,岂不弘哉?四海悠悠,皆慕名者,盖因其情而致其善耳。抑又论之,祖 考之嘉名美誉,亦子孙之冕服墙宇也,自古及今,获其庇荫者亦众矣。夫修善立名者,亦犹筑室树果,生则获其利,死则遗其泽。世之汲汲者,不达此意,若其 与魂爽俱升,松柏偕茂者,惑矣哉!
士君子处世,贵能有益于物耳,不徒高谈虚论,左琴右书,以费人君禄位也。国之用材,大较不过六事:一则朝廷之臣,取其鉴达治体,经纶博雅;二则文史之臣,取其著述*,不忘前古;三则军旅之臣,取其断决有谋,强干一*一 事;四则籓屏之臣,取其明练风俗,清白爱民;五则使命之臣,取其识变从宜,不辱君命;六则兴造之臣,取其程功节费,开略有术,此则皆勤学守行者所能辨也。人性有长短,岂责具美,于六涂哉?但当皆晓指趣,能守一职,便无愧耳。
吾见世中文学之士,品藻古今,若指诸掌,及有试用,多无所堪。居承*之世,不知有丧乱之祸;处庙堂之下,不知有战陈之急;保俸禄之资,不知有耕稼之苦;肆吏民之上,不知有劳役之勤,故难以应世经务也。晋朝南渡,优借士族;故一江一 南冠带,有才干者,擢为令仆已下尚书郎中书舍人已上,典掌机要。其余文义之士,多迂诞浮华,不涉世务;织微过失,又惜行捶楚,所以处于清高,盖护其短也。至于台阁令史,主书监帅,诸王笺省,并晓一*一 吏用,济办时须,纵有小人之态,皆可鞭杖肃督,故多见委使,盖用其长也。人每不自量,举世怨梁武帝父子爱小人而疏士大夫,此亦眼不能见其睫耳。
梁世士大夫,皆尚褒衣博带,大冠高履,出则车舆,入则扶侍,郊郭之内,无乘马者。周弘正为宣城王所爱,给一果下马,常服御之,举朝以为放达。至乃尚书郎乘马,则纠劾之。及侯景之乱,肤脆骨柔,不堪行步,体羸气弱,不耐寒暑,坐死仓猝者,往往而然。建康令王复性既儒雅,未尝乘骑,见马嘶喷陆梁,莫不震慑,乃谓人曰:“正是虎,何故名为马乎?”其风俗至此。
人欲知稼穑之艰难,斯盖贵谷务本之道也。夫食为民天,民非食不生矣,三日不粒,父子不能相存。耕种之,茠鉏之,刈穫之,载积之,打拂之,簸扬之,凡几涉手,而入仓廪,安可轻农事而贵末业哉?一江一 南朝士,因晋中兴,南渡一江一 ,卒为羁旅,至今八九世,未有力田,悉资俸禄而食耳。假令有者,皆信僮仆为之,未尝目观起一墢土,耘一株苗;不知几月当下,几月当收,安识世间馀务乎?故治官则不了,营家则不办,皆优闲之过也。
铭金人云:“无多言,多言多败;无多事,多事多患。”至哉斯戒也!能走 者夺其翼,善飞者减其指,有角者无上齿,丰后者无前足,盖天道不使物有兼焉也。古人云:“多为少善,不如执一;鼫鼠五能,不成伎术。”*世有两人, 朗悟士也,性多营综,略无成名,经不足以待问,史不足以讨论,文章无可传于集录,书迹未堪以留爱玩,卜筮射六得三,医药治十差五,音乐在数十人下,弓 矢在千百人中,天文、画绘、棋博,鲜卑语、胡书,煎胡桃油,炼锡为银,如此之类,略得梗概,皆不通熟。惜乎,以彼神明,若省其异端,当精妙也。 上书陈事,起自战国,逮于两汉,风流弥广。原其体度:攻人主之长短,谏 诤之徒也;讦群臣之得失,讼诉之类也;陈国家之利害,对策之伍也;带私情之与夺,游说之俦也。总此四涂,贾诚以求位,鬻言以干禄。或无丝毫之益,而有 不省之困,幸而感悟人主,为时所纳,初获不赀之赏,终陷不测之诛,则严助、朱买臣、吾丘寿王、主父偃之类甚众。良史所书,盖取其狂狷一介,论政得失耳, 非士君子守法度者所为也。今世所睹,怀瑾瑜而握兰桂者,悉耻为之。守门诣阙,献书言计,率多空薄,高自矜夸,无经略之大体,咸秕糠之微事,十条 之中,一不足采,纵合时务,已漏先觉,非谓不知,但患知而不行耳。或被发奸私,面相酬证,事途回穴,翻惧愆尤;人主外护声教,脱加含养,此乃侥幸之徒,不足与比肩也。 谏诤之徒,以正人君之失尔,必在得言之地,当尽匡赞之规,不容苟免偷安, 垂头塞耳;至于就养有方,思不出位,干非其任,斯则罪人。故《表记》云:“事君,远而谏,则谄也;*而不谏,则尸利也。”《论语》曰:“未信而谏,人以为谤己也。” 君子当守道崇德,蓄价待时,爵禄不登,信由天命。须求趋竞,不顾羞惭,比较材能,斟量功伐,厉色扬声,东怨西怒;或有劫持宰相瑕疵,而获酬谢,或 有喧聒时人视听,求见发遣;以此得官,谓为才力,何异盗食致饱,窃衣取温哉!世见躁竞得官者,便谓“弗索何获”;不知时运之来,不求亦至也。见静退未遇 者,便谓“弗为胡成”;不知风云不与;徒求无益也。凡不求而自得,求而不得者,焉可胜算乎!齐之季世,多以财货托附外家,喧动女谒。拜守宰者,印组光华,车骑辉赫, 荣兼九族,取贵一时。而为执政所患,随而伺察,既以利得,必以利殆,微染风尘,便乖肃正,坑阱殊深,疮痏未复,纵得免死,莫不破家,然后噬脐,亦复何 及。吾自南及北,未尝一言与时人论身分也,不能通达,亦无尤焉。 王子晋云:‘佐饔得尝,佐斗得伤。”此言为善则预,为恶则去,不欲党人 非义之事也。凡损于物,皆无与焉。然而穷乌入怀,仁人所悯;况死士归我,当弃之乎?伍员之托渔舟,季布之入广柳,孔融之藏张俭,孙嵩之匿赵岐,前代之 所贵,而吾之所行也,以此得罪,甘心瞑目。至如郭解之代人报雠,灌夫之横怒求地,游侠之徒,非君子之所为也。如有逆乱之行,得罪于君亲者,又不足恤焉。 亲友之迫危难也,家财己力,当无所吝;若横生图计,无理请谒,非吾教也。墨翟之徒,世谓热腹,杨朱之侣,世谓冷肠;肠不可冷,腹不可热,当以仁义为节文尔。 前在修文令曹,有山东学士与关中太史竞历,凡十余人,纷纭累岁,内史牒 付议官*之。吾执论曰:“大抵诸儒所争,四分并减分两家尔。历象之要,可以晷景测之;今验其分至薄蚀,则四分疏而减分密。疏者则称政令有宽猛,运行致 盈缩,非算之失也;密者则云日月有迟速,以术求之,预知其度,无灾祥也。用疏则藏奸而不信,用密则任数而违经。且议官所知,不能精于讼者,以浅裁深, 安有肯服?既非格令所司,幸勿当也。”举曹贵贱,咸以为然。有一礼官,耻为此让,苦欲留连,强加考核。机杼既薄,无以测量,还复采访讼人,窥望长短, 朝夕聚议,寒暑烦劳,背春涉冬,竟无予夺,怨诮滋生,赧然而退,终为内史所迫:此好名之辱也。
《礼》云:“欲不可纵,志不可满。”宇宙可臻其极,情性不知其穷,唯在 少欲知足,为立涯限尔。先祖靖侯戒子侄曰:“汝家书生门户,世无富贵;自今仕宦不可过二千石,婚姻勿贪势家。”吾终身服膺,以为名言也。 天地鬼神之道,皆恶满盈。谦虚冲损,可以免害。人生衣趣以覆寒露,食趣 以塞饥乏耳。形骸之内,尚不得奢靡,己身之外,而欲穷骄泰邪?周穆王、秦始皇、汉武帝,富有四海,贵为天子,不知纪极,犹自败累,况士庶乎?常以二十 口家,奴婢盛多,不可出二十人,良田十顷,堂室才蔽风雨,车马仅代杖策,蓄财数万,以拟吉凶急速,不啻此者,以义散之;不至此者,勿非道求之。 仕宦称泰,不过处在中品,前望五十人,后顾五十人,足以免耻辱,无倾危 也。高此者,便当罢谢,偃仰私庭。吾*为黄门郎,已可收退;当时羁旅,惧罹谤讟,思为此计,仅未暇尔。自丧乱已来,见因托风云,徼幸富贵,旦执机权, 夜填坑谷,朔欢卓、郑,晦泣颜、原者,非十人五人也。慎之哉!慎之哉!
颜氏之先,本乎邹、鲁,或分入齐,世以儒雅为业,遍在*。仲尼门徒, 升堂者七十有二,颜氏居八人焉。秦、汉、魏、晋,下逮齐、梁,未有用兵以取达者。春秋世,颜高、颜鸣、颜息、颜羽之徒,皆一鬥夫耳。齐有颜涿聚,赵有 颜最,汉末有颜良,宋有颜延之,并处将军之任,竟以颠覆。汉郎颜驷,自称好武,更无事迹。颜忠以党楚王受诛,颜俊以据武威见杀,得姓已来,无清操者, 唯此二人,皆罹祸败。顷世乱离,衣冠之士,虽无身手,或聚徒众,违弃素业,徼幸战功。吾既羸薄,仰惟前代,故寘心于此,子孙志之。孔子力翘门关,不以 力闻,此圣证也。吾见今世士大夫,才有气干,便倚赖之,不能被甲执兵,以卫社稷;但微行险服,逞弄拳,大则陷危亡,小则贻耻辱,遂无免者。 国之兴亡,兵之胜败,博学所至,幸讨论之。入帷幄之中,参庙堂之上,不 能为主尽规以谋社稷,君子所耻也。然而每见文士,颇读兵书,微有经略。若居承*之世,睥睨宫阃,幸灾乐祸,首为逆乱,诖误善良;如在兵革之时,构扇反 覆,纵横说诱,不识存亡,强相扶戴:此皆陷身灭族之本也。诫之哉!诫之哉!*五兵,便乘骑,正可称武夫尔。今世士大夫,但不读书,即称武夫儿,乃饭囊酒瓮也。
神仙之事,未可全诬;但性命在天,或难钟值。人生居世,触途牵絷:幼少 之日,既有供养之勤,成立之年,便增妻孥之累,衣食资须,公私驱役;而望遁迹山林,超然尘滓,千万不遇一尔。加以金玉之费,炉器所须,益非贫士所办。 学如牛毛,成如麟角。华山之下,白骨如莽,何有可遂之理?考之内教,纵使得 仙,终当有死,不能出世,不愿汝曹专精于此。若其爱养神明,调护气息,慎节起卧,均适寒暄,禁忌食饮,将饵药物,遂其所禀,不为夭折者,吾无间然。诸 药饵法,不废世务也。庾肩吾常服槐实,年七十余,目看细字,须发犹黑。邺中朝士,有单服杏仁、枸杞、黄精、术、车前得益者甚多,不能一一说尔。吾 尝患齿,摇动欲落,饮食热冷,皆苦疼痛。见《抱朴子》牢齿之法,早朝叩齿三百下为良;行之数日,即便*愈,今恒持之。此辈小术,无损于事,亦可修也。 凡欲饵药,陶隐居《太清方》中总录甚备,但须精审,不可轻脱。*有王爱州在邺学服松脂,不得节度,肠塞而死,为药所误者甚多。 夫养生者先须虑祸,全身保性,有此生然后养之,勿徒养其无生也。单豹养 于内而丧外,张毅养于外而丧内,前贤所戒也。嵇康著《养生》之论,而以慠物*;石崇冀服饵之征,而以贪溺取祸,往世之所迷也。 夫生不可不惜,不可苟惜。涉险畏之途,干祸难之事,贪欲以伤生,谗慝而 致死,此君子之所惜哉:行诚孝而见贼,履仁义而得罪,丧身以全家,泯躯而济国,君子不咎也。自乱离已来,吾见名臣贤士,临难求生,终为不救,徒取窘辱, 令人愤懑。侯景之乱,王公将相,多被戮辱,妃主姬妾,略无全者。唯吴郡太守张嵊,建义不捷,为贼所害,辞色不挠;及鄱阳王世子谢夫人,登屋诟怒,见射 而毙。夫人,谢遵女也。何贤智操行若此之难?婢妾引决若此之易?悲夫!
三世之事,信而有征,家世归心,勿轻慢也。其问妙旨,具诸经论,不复于此,少能赞述;但惧汝曹犹未牢固,略重劝诱尔。 原夫四尘五荫,剖析形有;六舟三驾,运载群生:万行归空,千门入善,辩 才智惠,岂徒《七经》、百氏之博哉?明非尧、舜、周、孔所及也。内外两教,本为一体,渐积为异,深浅不同。内典初门,设五种禁;外典仁义礼智信,皆与 之符。仁者,不杀之禁也;义者,不盗之禁也;礼者,不邪之禁也;智者,不酒之禁也;信者,不妄之禁也。至如畋狩军旅,燕享刑罚,因民之性,不可卒除, 就为之节,使不淫滥尔。归周、孔而背释宗,何其迷也!俗之谤者,大抵有五:其一,以世界外事及神化无方为迂诞也;其二,以吉 凶祸福或未报应为欺诳也;其三,以僧尼行业多不精纯为奸慝也;其四,以糜费金宝减耗课役为损国也;其五,以纵有因缘如报善恶,安能辛苦今日之甲,利益 后世之乙乎?为异人也。今并释之于下云。 释一曰:夫遥大之物,宁可度量?今人所知,莫若天地。天为积气,地为积 块,日为阳精,月为*,星为万物之精,儒家所安也。星有坠落,乃为石矣;精若是石,不得有光,性又质重,何所系属?一星之径,大者百里,一宿首尾, 相去数万;百里之物,数万相连,阔狭从斜,常不盈缩。又星与日月,形色同尔,但以大小为其等差;然而日月又当石也?石既牢密,乌兔焉容?石在气中,岂能 独运?日月星辰,若皆是气,气体轻浮,当与天合,往来环转,不得错违,其间迟疾,理宜一等;何故日月五星二十八宿,各有度数,移动不均?宁当气坠,忽 变为石?地既滓浊,法应沈厚,凿土得泉,乃浮水上;积水之下,复有何物?江河百谷,从何处生?东流到海,何为不溢?归塘尾闾,渫何所到?沃焦之石,何 气所然?潮汐去还,谁所节度?天汉悬指,那不散落?水性就下,何故上腾?天地初开,便有星宿;九州未划,列国未分,翦疆区野,若为躔次?封建已来,谁 所制割?国有增减,星无进退,灾祥祸福,就中不差。乾象之大,列星之夥,何为分野,止系中国?昴为旄头,匈奴之次;西胡、东越,周彡题、交阯,独弃之 乎?以此而求,迄无了者,岂得以人事寻常,抑必宇宙外也?凡人之信,唯耳与目;耳目之外,咸致疑焉。儒家说天,自有数义:或浑或 盖,乍宣乍安。斗极所周,管维所属,若所亲见,不容不同;若所测量,宁足依据?何故信凡人之臆说,迷大圣之妙旨,而欲必无恒沙世界、微尘数劫也?而邹 衍亦有九州之谈。山中人不信有鱼大如木,海上人不信有木大如鱼;汉武不信弦胶,魏文不信火布;胡人见锦,不信有虫食树吐丝所成;昔在江南,不信有千人 毡帐,及来河北,不信有二万斛船:皆实验也。 世有祝师及诸幻术,犹能履火蹈刃,种瓜移井,倏忽之间,十变五化。人力所为,尚能如此;何况神通感应,不可思量,千里宝幢,百由旬座,化成净土, 踊出妙塔乎?释二曰:夫信谤之征,有如影响;耳闻目见,其事已多,或乃精诚不深,业 缘未感,时傥差阑,终当获报耳。善恶之行,祸福所归。九流百氏,皆同此论,岂独释典为虚妄乎?项橐、颜回之短折,伯夷、原宪之冻馁,盗跖、庄蹻之福 寿,齐景、桓魋之富强,若引之先业,冀以后生,更为通耳。如以行善而偶钟祸报,为恶而傥值福徵,便生怨尤,即为欺诡;则亦尧、舜之云虚,周、孔之不实 也,又欲安所依信而立身乎?释三曰:开辟已来,不善人多而善人少,何由悉责其精絜乎?见有名僧高行, 弃而不说;若睹凡僧流俗,便生非毁。且学者之不勤,岂教者之为过?俗僧之学经律,何异士人之学《诗》、《礼》?以《诗》、《礼》之教,格朝廷之人,略 无全行者;以经律之禁,格出家之辈,而独责无犯 哉?且阙行之臣,犹求禄位;毁禁之侣,何惭供养乎?其于戒行,自当有犯 。一披法服,已堕僧数,岁中所计, 斋讲诵诗,比诸白衣,犹不啻山海也。 释四曰:内教多途,出家自是其一法耳。若能诚孝在心,仁惠为本,须达、 流水,不必剃落须发;岂令罄井田而起塔庙,穷编户以为僧尼也?皆由为政不能节之,遂使非法之寺,妨民稼穑,无业之僧,空国赋算,非大觉之本旨也。抑又 论之:求道者,身计也;惜费者,国谋也。身计国谋,不可两遂。诚臣徇主而弃亲,孝子安家而忘国,各有行也。儒有不屈王侯高尚其事,隐有让王辞相避世山 林;安可计其赋役,以为罪人?若能偕化黔首,悉入道场,如妙乐之世,禳佉之国,则有自然稻米,无尽宝藏,安求田蚕之利乎? 释五曰:形体虽死,精神犹存。人生在世,望于后身似不相属;及其殁后,则与前身似犹老少朝夕耳。世有魂神,示现梦想,或降童妾,或感妻孥,求索饮 食,征须福祐,亦为不少矣。今人贫贱疾苦,莫不怨尤前世不修功业;以此而论,安可不为之作地乎?夫有子孙,自是天地间一苍生耳,何预身事?而乃爱护, 遗其基址,况于己之神爽,顿欲弃之哉?凡夫蒙蔽,不见未来,故言彼生与今非一体耳;若有天眼,鉴其念念随灭,生生不断,岂可不怖畏邪?又君子处世,贵 能克己复礼,济时益物。治家者欲一家之庆,治国者欲一国之良,仆妾臣民,与身竟何亲也,而为勤苦修德乎?亦是尧、舜、周、孔虚失愉乐耳。一人修道,济 度几许苍生?免脱几身罪累?幸熟思之!汝曹若观俗计,树立门户,不弃妻子,未能出家;但当兼修戒行,留心诵读,以为来世津梁。人生难得,无虚过也。 儒家君子,尚离庖厨,见其生不忍其死,闻其声不食其肉。高柴、折像,未 知内教,皆能不杀,此乃仁者自然用心。含生之徒,莫不爱命;去杀之事,必勉行之。好杀之人,临死报验,子孙殃祸,其数甚多,不能悉录耳,且示数条于末。 梁世有人,常以鸡卵白和沐,云使发光,每沐辄二三十枚。临死,发中但闻啾啾数千鸡雏声。 江陵刘氏,以卖鳝为业。后生一儿头是鳝,自颈以下,方为人耳。 王克为永嘉郡守,有人饷羊,集宾欲宴。而羊绳解,来投一客,先跪两拜, 便入衣中。此客竟不言之,固无救请。须臾,宰羊为羹,先行至客。一脔入口,便下皮内,周行遍体,痛楚号叫;方复说之。遂作羊鸣而死。 梁孝元在江州时,有人为望蔡县令,经刘敬躬乱,县廨被焚,寄寺而住。民 将牛酒作礼,县令以牛系刹柱,屏除形像,铺设床坐,于堂上接宾。未杀之顷,牛解,径来至阶而拜,县令大笑,命左右宰之。饮啖醉饱,便卧檐下。稍醒而觉 体痒,爬搔隐疹,因尔成癞,十许年死。 杨思达为西阳郡守,值侯景乱,时复旱俭,饥民盗田中麦。思达遣一部曲守视,所得盗者,辄截手腕,凡戮十余人。部曲后生一男,自然无手。 齐有一奉朝请,家甚豪侈,非手杀牛,啖之不美。年三十许,病笃,大见牛来,举体如被刀刺,叫呼而终。 江陵高伟,随吾入齐,凡数年,向幽州淀中捕鱼。后病,每见群鱼啮之而死。 世有痴人,不识仁义,不知富贵并由天命。为子娶妇,恨其生资不足,倚作 舅姑之尊,蛇虺其性,毒口加诬,不识忌讳,骂辱妇之父母,却成教妇不孝己身,不顾他恨。但怜己之子女,不爱己之儿妇。如此之人,阴纪其过,鬼夺其算。慎 不可与为邻,何况交结乎?避之哉!
《诗》云:“参差荇菜。”《尔雅》云:“荇,接余也。”字或为莕。 先儒解释皆云:水草,圆叶细茎,随水浅深。今是水悉有之,黄花似莼,江南 俗亦呼为猪莼,或呼为荇菜。刘芳具有注释。而河北俗人多不识之,博士皆以参差者是苋菜,呼人苋为人荇,亦可笑之甚。 《诗》云:“谁谓荼苦?”《尔雅》、《毛诗传》并以荼,苦菜也。又《礼》 云:“苦菜秀。”案:《易统通卦验玄图》曰:“苦菜生于寒秋,更冬历春,得夏乃成。”今中原苦菜则如此也。一名游冬,叶似苦苣而细,摘断有白汁,花黄似 菊。江南别有苦菜,叶似酸浆,其花或紫或白,子大如珠,熟时或赤或黑,此菜可以释劳。案:郭璞注《尔雅》,此乃蘵黄蒢也。今河北谓之龙葵。梁世讲 《礼》者,以此当苦菜;既无宿根,至春子方生耳,亦大误也。又高诱注《吕氏春秋》曰:“荣而不实曰英。”苦菜当言英,益知非龙葵也。 《诗》云:“有杕之杜。”江南本并木傍施大,传曰:“杕,独貌也。” 徐仙民音徒计反。《说文》曰:“杕,树貌也。”在《木部》。《韵集》音次第之第,而河北本皆为夷狄之狄,读亦如字,此大误也。 《诗》云:“駉駉牡马。”江南书皆作牝牡之牡,河北本悉为放牧之牧。邺 下博士见难云:“《駉颂》既美僖公牧于坰野之事,何限騲骘乎?”余答曰:“案:《毛传》云:‘駉駉,良马腹幹肥张也。’其下又云:‘诸侯六闲四种: 有良马,戎马,田马,驽马。’若作牧放之意,通于牝牡,则不容限在良马独得駉駉之称。良马,天子以驾玉辂,诸侯以充朝聘郊祀,必无騲也。《周礼·圉 人职》:‘良马,匹一人。驽马,丽一人。’圉人所养,亦非騲也;颂人举其强骏者言之,于义为得也。《易》曰:‘良马逐逐。’《左传》云:‘以其良马 二。’亦精骏之称,非通语也。今以《诗传》良马,通于牧騲,恐失毛生之意,且不见刘芳《义证》乎?” 《月令》云:“荔挺出。”郑玄注云:“荔挺,马薤也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荔,似蒲而小,根可为刷。”《广雅》云:“马薤,荔也。”《通俗文》亦云马 蔺。《易统通卦验玄图》云:“荔挺不出,则国多火灾。”蔡邕《月令章句》云:“荔似挺。”高诱注《吕氏春秋》云:“荔草挺出也。”然则《月令注》荔挺为 草名,误矣。河北*泽率生之。江东颇有此物,人或种于阶庭,但呼为旱蒲,故不识马薤。讲《礼》者乃以为马苋;马苋堪食,亦名豚耳,俗名马齿。江陵尝有 一僧,面形上广下狭;刘缓幼子民誉,年始数岁,俊晤善体物,见此僧云:“面似马苋。”其伯父縚因呼为荔挺法师。縚亲讲《礼》名儒,尚误如此。 《诗》云:“将其来施施。”《毛传》云:“施施,难进之意。”郑笺云: “施施,舒行貌也。”《韩诗》亦重为施施。河北《毛诗》皆云施施。江南旧本,悉单为施,俗遂是之,恐为少误。 《诗》云:“有渰萋萋,兴云祁祁。”毛《传》云:“渰,阴云貌。萋 萋,云行貌。祁祁,徐貌也。”《笺》云:“古者,阴阳和,风雨时,其来祁祁然,不暴疾也。”案:渰已是阴云,何劳复云“兴云祁祁”耶?“云”当为 “雨”,俗写误耳。班固《灵台诗》云:“三光宣精,五行布序,**祥风,祁祁甘雨。”此其证也。 《礼》云:“定犹豫,决嫌疑。”《离骚》曰:“心犹豫而狐疑。”先儒未 有释者。案:《尸子》曰:“五尺犬为犹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陇西谓犬子为犹。”吾以为人将犬行,犬好豫在人前,待人不得,又来迎候,如此往还,至于终日, 斯乃豫之所以为未定也,故称犹豫。或以《尔雅》曰:“犹如麂,善登木。”犹,兽名也,既闻人声,乃豫缘木,如此上下,故称犹豫。狐之为兽,又多猜疑,故 听河冰无流水声,然后敢渡。今俗云:“狐疑,虎卜。”则其义也。 《左传》曰:“齐侯痎,遂痁。”《说文》云:“痎,二日一发之疟。痁, 有热疟也。”案:齐侯之病,本是间日一发,渐加重乎故,为诸侯忧也。今北方犹呼痎疟,音皆。而世间传本多以痎为疥,杜征南亦无解释,徐仙民音介,俗儒 就为通云:“病疥,令人恶寒,变而成疟。”此臆说也。疥癣小疾,何足可论,宁有患疥转作疟乎?《尚书》曰:“惟影响。”《周礼》云:“土圭测影,影朝影夕。”《孟子》 曰:“图影失形。”《庄子》云:“罔两问影。”如此等字,皆当为光景之景。 凡阴景者,因光而生,故即谓为景。《淮南子》呼为景柱,《广雅》云:“晷柱 挂景。”并是也。至晋世葛洪《字苑》,傍始加彡,音于景反。而世间辄改治《尚书》、《周礼》、《庄》、《孟》从葛洪字,甚为失矣。 太公《六韬》,有天陈、地陈、人陈、云鸟之陈。《论语》曰:“卫灵公问 陈于孔子。”《左传》:“为鱼丽之陈。”俗本多作阜傍车乘之车。案诸陈队,并作陈、郑之陈。夫行陈之义,取于陈列耳,此六书为假借也,《苍》、《雅》 及*世字书,皆无别字;唯王羲之《小学章》,独阜傍作车,纵复俗行,不宜追改《六韬》、《论语》、《左传》也。 《诗》云:“黄鸟于飞,集于灌木。”《传》云:“灌木,丛木也。”此乃 《尔雅》之文,故李巡注曰:“木丛生曰灌。”《尔雅》末章又云:“木族生为灌。”族亦丛聚也。所以江南《诗》古本皆为丛聚之丛,而古丛字似最字,*世 儒生,因改为最,解云:“木之最高长者。”案:众家《尔雅》及解《诗》无言此者,唯周续之《毛诗注》,音为徂会反,刘昌宗《诗注》,音为在公反,又祖 会反:皆为穿凿,失《尔雅》训也。 “也”是语已及助句之辞,文籍备有之矣。河北经传,悉略此字,其间字有 不可得无者,至如“伯也执殳”,“于旅也语”,“回也屡空”,“风,风也,教也”,及《诗传》云:“不戢,戢也;不傩,傩也。”“不多,多也。”如斯 之类,傥削此文,颇成废阙。《诗》言:“青青子衿。”《传》曰:“青衿,青领也,学子之服。”按:古者,斜领下连于衿,故谓领为衿。孙炎、郭璞注《尔 雅》,曹大家注《列女传》,并云:“衿,交领也。”邺下《诗》本,既无“也”字,群儒因谬说云:“青衿、青领,是衣两处之名,皆以青为饰。”用释“青青” 二字,其失大矣!又有俗学,闻经传中时须也字,辄以意加之,每不得所,益成可笑。 《易》有蜀才注,江南学士,遂不知是何人。王俭《四部目录》,不言姓名, 题云:“王弼*。”谢炅、夏侯该,并读数千卷书,皆疑是谯周;而《李蜀书》一名《汉之书》,云:“姓范名长生,自称蜀才。”南方以晋家渡江后,北间传 记,皆名为伪书,不贵省读,故不见也。 《礼·王制》云:“羸股肱。”郑注云:“谓肘衣出其臂胫。”今书皆作擐甲之擐。国子博士萧该云:“擐当作 ,音宣,擐是穿著之名,非出臂之义。”案《字林》,萧读是,徐爰音患,非也。 《汉书》:“田肯贺上。”江南本皆作“宵”字。沛国刘显,博览经籍,偏 精班《汉》,梁代谓之《汉》圣。显子臻,不坠家业。读班史,呼为田肯。梁元帝尝问之,答曰:“此无义可求,但臣家旧本,以雌黄改‘宵’为‘肯’。”元 帝无以难之。吾至江北,见本为“肯”。 《汉书·王莽赞》云:“紫色蛙声,馀分闰位。”盖谓非玄黄之色,不中律吕之音也。*有学士,名问甚高,遂云:“王莽非直鸢髆虎视,而复紫色蛙声。”亦为误矣。 简策字,竹下施朿,末代隶书,似杞、宋之宋,亦有竹下遂为夹者;犹如刺 字之傍应为朿,今亦作夹。徐仙民《春秋》、《礼音》,遂以筴为正字,以策为音,殊为颠倒。《史记》又作悉字,误而为述,作妬字,误而为姤,裴、徐、 邹皆以悉字音述,以妬字音姤。既尔,则亦可以亥为豕字音,以帝为虎字音乎?张揖云:“虙,今伏羲氏也。”孟康《汉书古文注》亦云:“虙,今伏。” 而皇甫谧云:“伏羲或谓之宓羲。”按诸经史纬候,遂无宓羲之号。虙字从虍,宓字从宀,下俱为必,末世传写,遂误以虙为宓,而《帝王世纪》因误更立名耳。 何以验之?孔子弟子虙子贱为单父宰,即虙羲之后,俗字亦为宓,或复加山。今 兖州永昌郡城,旧单父地也,东门有《子贱碑》,汉世所立,乃曰:“济南伏生,即子贱之后。”是虙之与伏,古来通字,误以为宓,较可知矣。 《太史公记》曰:“宁为鸡口,无为牛后。”此是删《战国策》耳。案:延 笃《战国策音义》曰:“尸,鸡中之王。从,牛子。”然则,“口”当为“尸”,“后”当为“从”,俗写误也。 应劭《风俗通》云:“《太史公记》:‘高渐离变名易姓,为人庸保,匿作 于宋子,久之作苦,闻其家堂上有客击筑,伎痒,不能无出言。’”案:伎痒者,怀其伎而腹痒也。是以潘岳《射雉赋》亦云:“徒心烦而伎痒。”今《史记》并 作“徘徊”,或作“彷徨不能无出言”,是为俗传写误耳。 《太史公》论英布曰:“祸之兴自爱姬,生于妒媚,以至灭国。”又《汉书 外戚传》亦云:“成结宠妾妒媚之诛。”此二“媚”并当作“媢”,媢亦妒也,义见《礼记》、《三苍》。且《五宗世家》亦云:“常山宪王后妒媢。” 王充《论衡》云:“妒夫媢妇生,则忿怒斗讼。”益知媢是妒之别名。原英布之诛为意贲赫耳,不得言媚。 《史记·始皇本纪》:“二十八年,丞相隗林、丞相王绾等,议于海上。” 诸本皆作山林之“林”。开皇二年五月,长安民掘得秦时铁称权,旁有铜涂镌铭二所。其一所曰:“廿六年,皇帝尽并兼天下诸侯,黔首大安,立号为皇帝,乃 诏丞相状、绾,法度量鼎刂不歉疑者,皆明之。”凡四十字。其一所曰:“元年,制诏丞相斯、去疾,法度量,尽始皇帝为之,皆□刻辞焉。今袭 号而刻辞不称始皇帝,其于久远也,如后嗣为之者,不称成功盛德,刻此诏□左,使毋疑。”凡五十八字,一字磨灭,见有五十七字,了了分明,其书兼为古隶。 余被敕写读之,与内史令李德林对,见此称权,今在官库;其“丞相状”字,乃为状貌之“状”,爿旁作犬;则知俗作“隗林”,非也,当为“隗状”耳。 《汉书》云:“中外褆福。”字当从示。褆,安也,音匙匕之匙,义见 《苍雅》、《方言》。河北学士皆云如此。而江南书本,多误从手,属文者对耦,并为提挈之意,恐为误也。 或问:“《汉书注》:‘为元后父名禁,改禁中为省中。’何故以‘省’代 ‘禁’?”答曰:“案:《周礼·宫正》:‘掌王宫之戒令糺禁。’郑注云:‘糺,犹割也,察也。’李登云:‘省,察也。’张揖云:‘省,今省詧也。’ 然则小井、所领二反,并得训察。其处既常有禁卫省察,故以‘省’代‘禁’。 詧,古察字也。”《汉·明帝纪》:“为四姓小侯立学。”按:桓帝加元服,又赐四姓及梁、邓小侯帛,是知皆外戚也。明帝时,外戚有樊氏、郭氏、阴氏、马氏为四姓。谓之 小侯者,或以年小获封,故须立学耳。或以侍祠猥朝,侯非列侯,故曰小侯,《礼》云:“庶方小侯。”则其义也。 《后汉书》云:“鹳雀衔三鱓鱼。”多假借为鳣鲔之鳣;俗之学士,因谓之 为鳣鱼。案:魏武《四时食制》:“鳣鱼大如五斗奁,长一丈。”郭璞注《尔雅》:“鳣长二三丈。”安有鹳雀能胜一者,况三乎?鳣又纯灰色,无文章也。鱓鱼长 者不过三尺,大者不过三指,黄地黑文;故都讲云:“蛇鱓,卿大夫服之象也。”《续汉书》及《*》亦说此事,皆作“鱓”字。孙卿云:“鱼鳖䲡 鳣。”及《韩非》、《说苑》皆曰:“鳣似蛇,蚕似蠋。”并作“鳣”字。假“鳣”为“鱓”,其来久矣。 《后汉书》:“酷吏樊晔为天水郡守,凉州为之歌曰:‘宁见乳虎穴,不入 冀府寺。’”而江南书本“穴”皆误作“六”。学士因循,迷而不寤。夫虎豹穴居,事之较者;所以班超云:“不探虎穴,安得虎子?”宁当论其六七耶? 《后汉书·杨由传》云:“风吹削肺。”此是削札牍之柿耳。古者,书误则削之,故《左传》云“削而投之”是也。或即谓札为削,王褒《童约》曰:“书削代牍。” 苏竟书云:“昔以摩研编削之才。”皆其证也。《诗》云:“伐木浒浒。”毛《传》云:“浒浒,柿貌也。”史家假借为肝肺字,俗本因是悉作脯腊之脯,或 为反哺之哺。学士因解云:“削哺,是屏障之名。”既无证据,亦为妄矣!此是风角占候耳。《风角书》曰:“庶人风者,拂地扬尘转削。”若是屏障,何由可转也? 《三辅决录》云:“前队大夫范仲公,盐豉蒜果共一筩。”“果”当作魏颗之“颗”。北土通呼物一凷,改为一颗,蒜颗是俗间常语耳。故陈思王《鹞 雀赋》曰:“头如果蒜,目似擘椒。”又《道经》云:“合口诵经声璅々,眼中泪出珠子<石果>。”其字虽异,其音与义颇同。江南但呼为蒜符,不知谓为颗。 学士相承,读为裹结之裹,言盐与蒜共一苞裹,内筩中耳。《正史削繁》音义又音蒜颗为苦戈反,皆失也。 有人访吾曰:“《魏志》蒋济上书云‘弊攰之民’,是何字也?”余应 之曰:“意为攰即是<危支>倦之<危支>耳。张揖、吕忱并云:‘支傍作刀剑之刀,亦是剞字。’不知蒋氏自造支傍作筋力之力,或借剞字,终当音九伪反。” 《晋中兴书》:“太山羊曼,常颓纵任侠,饮酒诞节,兖州号为濌伯。”此字皆无音训。梁孝元帝常谓吾曰:“由来不识。唯张简宪见教,呼为嚃羹之 嚃。自尔便遵承之,亦不知所出。”简宪是湘州刺史张缵谥也,江南号为硕学。 案:法盛世代殊*,当是耆老相传;俗间又有濌々语,盖无所不施,无所不 容之意也。顾野王《玉篇》误为黑傍沓。顾虽博物,犹出简宪、孝元之下,而二人皆云重边。吾所见数本,并无作黑者。重沓是多饶积厚之意,从黑更无义旨。 《古乐府》歌词,先述三子,次及三妇,妇是对舅姑之称。其末章云:“丈 人且安坐,调弦未遽央。”古者,子妇供事舅姑,旦夕在侧,与儿女无异,故有此言。丈人亦长老之目,今世俗犹呼其祖考为先亡丈人。又疑“丈”当作“大”, 北间风俗,妇呼舅为大人公。“丈”之与“大”,易为误耳。*代文士,颇作《三妇诗》,乃为匹嫡并耦己之群妻之意,又加郑、卫之辞,大雅君子,何其谬乎? 《古乐府》歌百里奚词曰:“百里奚,五羊皮。忆别时,烹伏雌,吹扊扅;今日富贵忘我为!”“吹”当作炊煮之“炊”。案:蔡邕《月令章句》曰:“键, 关牡也,所以止扉,或谓之剡移。”然则当时贫困,并以门牡木作薪炊耳。《声类》作扊,又或作扂。 《通俗文》,世间题云“河南服虔字子慎造”。虔既是*,其《叙》乃引 苏林、张揖;苏、张皆是魏人。且郑玄以前,全不解反语,《通俗》反音,甚会*俗。阮孝绪又云“李虔所造”。河北此书,家藏一本,遂无作李虔者。《晋中 经簿》及《七志》,并无其目,竟不得知谁制。然其文义允惬,实是高才。殷仲堪《常用字训》,亦引服虔《俗说》,今复无此书,未知即是《通俗文》,为当 有异?*代或更有服虔乎?不能明也。 或问:“《山海经》,夏禹及益所记,而有长沙、零陵、桂阳、诸暨,如此 郡县不少,以为何也?”答曰:“史之阙文,为日久矣;加复秦人灭学,董卓焚书,典籍错乱,非止于此。譬犹《本草》神农所述,而有豫章、朱崖、赵国、常 山、奉高、真定、临淄、冯翊等郡县名,出诸药物;《尔雅》周公所作,而云‘张仲孝友’;仲尼修《春秋》,而《经》书孔丘卒;《世本》左丘明所书,而有 燕王喜、汉高祖;《汲冢琐语》,乃载《秦望碑》;《苍颉篇》李斯所造,而云‘汉兼天下,海内并厕,豨黥韩覆,畔讨灭残’;《列仙传》刘向所造,而《赞》 云七十四人出佛经;《列女传》亦向所造,其子歆又作《颂》,终于赵悼后,而传有更始韩夫人、明德马后及梁夫人嫕:皆由*所羼,非本文也。” 或问曰:“《东宫旧事》何以呼鸱尾为祠尾?”答曰:“张敞者,吴人,不甚稽古,随宜记注,逐乡俗讹谬,造作书字耳。吴人呼祠祀为鸱祀,故以祠代鸱 字;呼绀为禁,故以糸傍作禁代绀字;呼盏为竹简反,故以木傍作展代盏字;呼镬字为霍字,故以金傍作霍代镬字;又金傍作患为镮字,木傍作鬼为魁字,火傍 作庶为炙字,既下作毛为髻字;金花则金傍作华,窗扇则木傍作扇:诸如此类,专辄不少。 又问:“《东宫旧事》‘六色罽纟畏’,是何等物?当作何音?”答曰: “按:《说文》云:‘莙,牛藻也,读若威。’《音隐》:‘坞瑰反。’即陆机所谓‘聚藻,叶如蓬’者也。又郭璞注《三苍》亦云:‘蕴,藻之类也,细叶蓬 茸生。’然今水中有此物,一节长数寸,细茸如丝,圆绕可爱,长者二三十节,犹呼为莙。又寸断五色丝,横著线股间绳之,以象莙草,用以饰物,即名为莙; 于时当绀六色罽,作此莙以饰绲带,张敞因造糸旁畏耳,宜作隈。”柏人城东北有一孤山,古书无载者。唯阚骃《十三州志》以为舜纳于大麓, 即谓此山,其上今犹有尧祠焉;世俗或呼为宣务山,或呼为虚无山,莫知所出。 赵郡士族有李穆叔、季节兄弟、李普济,亦为学问,并不能定乡邑此山。余尝为 赵州佐,共太原王邵读柏人城西门内碑。碑是汉桓帝时柏人县民为县令徐整所立,铭曰:“山有巏,王乔所仙。”方知此巏山也。巏字遂无所出。 字依诸字书,即旄丘之旄也;旄字,《字林》一音亡付反,今依附俗名,当音权务耳。入邺,为魏收说之,收大嘉叹。值其为《赵州庄严寺碑铭》, 因云:“权务之精。”即用此也。 或问:“一夜何故五更?更何所训?”答曰:“汉、魏以来,谓为甲夜、乙 夜、丙夜、丁夜、戊夜,又云鼓,一鼓、二鼓、三鼓、四鼓、五鼓,亦云一更、二更、三更、四更、五更,皆以五为节。《西都赋》亦云:‘卫以严更之署。’ 所以尔者,假令正月建寅,斗柄夕则指寅,晓则指午矣;自寅至午,凡历五辰。 冬夏之月,虽复长短参差,然辰间辽阔,盈不过六,缩不至四,进退常在五者之 间。更,历也,经也,故曰五更尔。“《尔雅》云:“术,山蓟也。”郭璞注云:“今术似蓟而生山中。”案:术 叶其体似蓟,*世文士,遂读蓟为筋肉之筋,以耦地骨用之,恐失其义。 或问:“俗名傀儡子为郭秃,有故实乎?”答曰:“《风俗通》云:‘诸郭 皆讳秃。’当是前代人有姓郭而病秃者,滑稽戏调,故*为其象,呼为郭秃,犹《文康》象庾亮耳。” 或问曰:“何故名治狱参军为长流乎?”答曰:“《帝王世纪》云:‘帝少昊崩,其神降于长流之山,于祀主秋。’案:《周礼·秋官》,司寇主刑罚、长流 之职,汉、魏捕贼掾耳。晋、宋以来,始为参军,上属司寇,故取秋帝所居为嘉名焉。”客有难主人曰:“今之经典,子皆谓非,《说文》所言,子皆云是,然则许 慎胜孔子乎?”主人拊掌大笑,应之曰:“今之经典,皆孔子手迹耶?”客曰:“今之《说文》,皆许慎手迹乎?”答曰:“许慎检以六文,贯以部分,使不得 误,误则觉之。孔子存其义而不论其文也。先儒尚得改文从意,何况书写流传耶?必如《左传》止戈为武,反正为乏,皿虫为蛊,亥有二首六身之类,*自不得 辄改也,安敢以《说文》校其是非哉?且余亦不专以《说文》为是也,其有援引经传,与今乖者,未之敢从。又相如《封禅书》曰:‘导一茎六穗于庖,犠双 <角各>共抵之兽。’此导训择,光武诏云:‘非从有豫养导择之劳’是也。而《说文》云:‘{道禾}是禾名。’引《封禅书》为证;无妨自当有禾名{道禾}, 非相如所用也。禾一茎六穗于庖,岂成文乎?纵使相如天才鄙拙,强为此语;则下句当云‘麟双<角各>共抵之兽’,不得云犠也。吾尝笑许纯儒,不达文章之体, 如此之流,不足凭信。大抵服其为书,隐括有条例,剖析穷根源,郑玄注书,往往引以为证;若不信其说,则冥冥不知一点一画,有何意焉。” 世间小学者,不通古今,必依小篆,是正*;凡《尔雅》、《三苍》、《说文》,岂能悉得苍颉本指哉?亦是随代损益,有同异。西晋已往字书,何 可全非?但令体例成就,不为专辄耳。考校是非,特须消息。至如“仲尼居”,三字之中,两字非体,《三苍》“尼”旁益“丘”,《说文》“尸”下施“几”: 如此之类,何由可从?古无二字,又多假借,以中为仲,以说为悦,以召为邵,以閒为闲:如此之徒,亦不劳改。自有讹谬,过成鄙俗,“乱”旁为“舌”, “揖”下无“耳”,“鼋”、“鼍”从“龟”,“奋”、“夺”从“雚”,“*”中加“带”,“恶”上安“西”,“鼓”外设“皮”,“凿”头生“毁”,“离” 则配“禹”,“壑”乃施“豁”,“巫”混“经”旁,“皋”分“泽”片,“猎”化为“獦”,“宠”变成“竉”,“业”左益“片”,“灵”底著“器”, “率”字自有律音,强改为别;“单”字自有善音,辄析成异:如此之类,不可不治。吾昔初看《说文》,蚩薄世字,从正则惧人不识,随俗则意嫌其非,略是 不得下笔也。所见渐广,更知通变,救前之执,将欲半焉。若文章著述,犹择微相影响者行之,官曹文书,世间尺牍,幸不违俗也。 案:弥互字从二间舟,《诗》云:“亘之秬秠”是也。今之隶书,转舟为 日;而何法盛《中兴书》乃以舟在二间为舟航字,谬也。《春秋说》以人十四心为德,《诗说》以二在天下为酉,《汉书》以货泉为白水真人,《新论》以金昆 为银,《国志》以天上有口为吴,《晋书》以黄头小人为恭,《宋书》以召刀为邵,《参同契》以人负告为造:如此之例,盖数术谬语,假借依附,杂以戏笑耳。 如犹转贡字为项,以叱为匕,安可用此定文字音读乎?潘、陆诸子《离合诗》、《赋》,《栻卜》、《破字经》,及鲍照《谜字》,皆取会流俗,不足以形声论之也。 河间邢芳语吾云:“《贾谊传》云:‘日中必熭。’注:‘熭,暴也。’曾 见人解云:‘此是暴疾之意,正言日中不须臾,卒然便昃耳。’此释为当乎?”吾谓邢曰:“此语本出太公《六韬》,案字书,古者暴晒字与暴疾字相似,唯下 少异,*专辄加傍日耳。言日中时,必须暴晒,不尔者,失其时也。晋灼已有详释。”芳笑服而退。
夫九州之人,言语不同,生民已来,固常然矣。自《春秋》标齐言之传,《离骚》目《楚词》之经,此盖其较明之初也。后有扬雄著《方言》,其言大备。 然皆考名物之同异,不显声读之是非也。逮郑玄注《六经》,高诱解《吕览》、 《淮南》,许慎造《说文》,刘熹制《释名》,始有譬况假借以证音字耳。而古语与今殊别,其间轻重清浊,犹未可晓;加以内言外言,急言徐言、读若之类, 益使人疑。孙叔言创《尔雅音义》,是汉末人独知反语。至于魏世,此事大行。 高贵乡公不解反语,以为怪异。自兹厥后,音韵锋出,各有土风,递相非笑,指马之谕,未知孰是。共以帝王都邑,参校方俗,考核古今,为之折衷。搉而量之,独金陵与洛下耳。南方水土和柔,其音清举而切诣,失在浮浅,其辞多鄙俗。 北方山川深厚,其音沈浊而鈋钝,得其质直,其辞多古语。然冠冕君子,南方 为优;闾里小人,北方为愈。易服而与之谈,南方士庶,数言可辩;隔垣而听其语,北方朝野,终日难分。而南染吴、越,北杂夷虏,皆有深弊,不可具论。其 谬失轻微者,则南人以钱为涎,以石为射,以贱为羡,以是为舐;北人以庶为戍,以如为儒,以紫为姊,以洽为狎。如此之例,两失甚多。至邺已来,唯见崔子约、 崔瞻叔侄,李祖仁、李蔚兄弟,颇事言词,少为切正。李季节著《音韵决疑》,时有错失;阳休之造《切韵》,殊为疏野。吾家儿女,虽在孩稚,便渐督正之; 一言讹替,以为己罪矣。云为品物,未考*者,不敢辄名,汝曹所知也。 古今言语,时俗不同;著述之人,楚、夏各异。《苍颉训诂》,反稗为逋卖, 反娃为于乖;《战国策》音刎为免,《穆天子传》音谏为间;《说文》音戛为棘,读皿为猛;《字林》音看为口甘反,音伸为辛;《韵集》以成、仍、宏、登合成 两韵,为、奇、益、石分作四章;李登《声类》以系音羿,刘昌宗《周官音》读乘若承:此例甚广,必须考校。前世反语,又多不切,徐仙民《毛诗音》反骤为 在遘,《左传音》切椽为徒缘,不可依信,亦为众矣。今之学士,语亦不正;古独何人,必应随其讹僻乎?《通谷文》曰:“入室求曰搜。”反为兄侯。然则兄 当音所荣反。今北俗通行此音,亦古语之不可用者。玙璠,鲁人宝玉,当音馀烦,江南皆音藩屏之藩。*当音为奇,江南皆呼为神祇之祇。江陵陷没,此音被于 关中,不知二者何所承案。以吾浅学,未之前闻也。 北人之音,多以举、莒为矩;唯李季节云:“齐桓公与管仲于台上谋伐莒,东郭牙望见桓公口开而不闭,故知所言者莒也。然则莒、矩必不同呼。”此为知音矣。 夫物体自有精粗,精粗谓之好恶;人心有所去取,去取谓之好恶。此音见于葛洪、徐邈。而河北学士读《尚书》云好生恶杀。是为一论物体,一就人情,殊不通矣。 甫者,男子之美称,古书多假借为父字;北人遂无一人呼为甫者,亦所未喻。 唯管仲、范增之号,须依字读耳。 案:诸字书,焉者鸟名,或云语词,皆音于愆反。自葛洪《要用字苑》分焉 字音训:若训何训安,当音于愆反,“于焉逍遥”,“于焉嘉客”,“焉用佞”,“焉得仁”之类是也;若送句及助词,当音矣愆反,“故称龙焉”,“故称血焉”, “有民人焉”,“有社稷焉”,“托始焉尔”,“晋、郑焉依”之类是也。江南至今行此分别,昭然易晓;而河北混同一音,虽依古读,不可行于今也。 邪者,未定之词。《左传》曰:“不知天之弃鲁邪?抑鲁君有罪于鬼神邪?” 《庄子》云:“天邪地邪?”《汉书》云:“是邪非邪?”之类是也。而北人即呼为也,亦为误矣。难者曰:“《系辞》云:‘乾坤,易之门户邪?’此又为未 定辞乎?”答曰:“何为不尔!上先标问,下方列德以折之耳。”江南学士读《左传》,口相传述,自为凡例,军自败曰败,打破人军曰败。 诸记传未见补败反,徐仙民读《左传》,唯一处有此音,又不言自败、败人之别,此为穿凿耳。 古人云:“膏粱难整。”以其为骄奢自足,不能克励也。吾见王侯外戚,语 多不正,亦由内染贱保傅,外无良师友故耳。梁世有一侯,尝对元帝饮谑,自陈“痴钝”,乃成“飔段”,元帝答之云:“飔异凉风,段非干木。”谓“郢州” 为“永州”,元帝启报简文,简文云:“庚辰吴入,遂成司隶。”如此之类,举口皆然。元帝手教诸子侍读,以此为诫。 河北切攻字为古琮,与工、公、功三字不同,殊为僻也。比世有人名暹,自 称为纤;名琨,自称为衮;名洸,自称为汪;名<素勺>,自称为獡。非唯音韵舛错,亦使其儿孙避讳纷纭矣。
真草书迹,微须留意。江南谚云:“尺牍书疏,千里面目也。”承晋、宋馀 俗,相与事之,故无顿狼狈者。吾幼承门业,加*重,所见法书亦多,而玩*功夫颇至,遂不能佳者,良由无分故也。然而此艺不须过精。夫巧者劳而智者忧, 常为人所役使,更觉为累;韦仲将遗戒,深有以也。 王逸少风流才士,萧散名人,举世惟知其书,翻以能自蔽也。萧子云每叹曰: “吾著《齐书》,勒成一典,文章弘义,自谓可观;唯以笔迹得名,亦异事也。”王褒地胄清华,才学优敏,后虽入关,亦被礼遇。犹以书工,崎岖碑碣之间,辛 苦笔砚之役,尝悔恨曰:“假使吾不知书,可不至今日邪?”以此观之,慎勿以书自命。虽然,厮猥之人,以能书拔擢者多矣。故道不同不相为谋也。 梁氏秘阁散逸以来,吾见二王真草多矣,家中尝得十卷;方知陶隐居、阮交州、萧祭酒诸书,莫不得羲之之体,故是书之渊源。萧晚节所变,乃是右军年少时法也。 晋、宋以来,多能书者。故其时俗,递相染尚,所有部帙,楷正可观,不无 俗字,非为大损。至梁天监之间,斯风未变;大同之末,讹替滋生。萧子云改易字体,邵陵王颇行伪字;朝野翕然,以为楷式,画虎不成,多所伤败。至为“一” 字,唯见数点,或妄斟酌,逐便转移。尔后坟籍,略不可看。北朝丧乱之余,书迹鄙陋,加以专辄造字,猥拙甚于江南。乃以百念为忧,言反为变,不用为罢, 追来为归,更生为苏,先人为老,如此非一,遍满经传。唯有姚元标工于楷隶,留心小学,后生师之者众。洎于齐末,秘书缮写,贤于往日多矣。 江南闾里间有《画书赋》,乃陶隐居弟子杜道士所为;其人未甚识字,轻为轨则,托名贵师,世俗传信,后生颇为所误也。 画绘之工,亦为妙矣;自古名士,多或能之。吾家尝有梁元帝手画蝉雀白团 扇及马图,亦难及也。武烈太子偏能写真,坐上宾客,随宜点染,即成数人,以问童孺,皆知姓名矣。萧贲、刘孝先、刘灵,并文学已外,复佳此法。玩阅古今, 特可宝爱。若官未通显,每被公私使令,亦为猥役。吴县顾士端出身湘东王国侍郎,后为镇南府刑狱参军,有子曰庭,西朝中书舍人,父子并有琴书之艺,尤妙 丹青,常被元帝所使,每怀羞恨。彭城刘岳,橐之子也,仕为骠骑府管记、*氏县令,才学快士,而画绝伦。后随武陵王入蜀,下牢之败,遂为陆护军,画支江 寺壁,与诸工巧杂处。向使三贤都不晓画,直运素业,岂见此耻乎?弧矢之利,以威天下,先王所以观德择贤,亦济身之急务也。江南谓世之常 射,以为兵射,冠冕儒生,多不*此;别有博射,弱弓长箭,施于准的,揖让升降,以行礼焉。防御寇难,了无所益。乱离之后,此术遂亡。河北文士,率晓兵 射,非直葛洪一箭,已解追兵,三九宴集,常縻荣赐。虽然,要轻禽,截狡兽,不愿汝辈为之。 卜筮者,圣人之业也;但*世无复佳师,多不能中。古者,卜以决疑,今人 生疑於卜;何者?守道信谋,欲行一事,卜得恶卦,反令恜々,此之谓乎!且十中六七,以为上手,粗知大意,又不委曲。凡射奇偶,自然半收,何足赖也。 世传云:“解阴阳者,为鬼所嫉,坎壈贫穷,多不称泰。”吾观*古以来,尤精 妙者,唯京房、管辂、郭璞耳,皆无官位,多或罹灾,此言令人益信。傥值世网严密,强负此名,便有诖误,亦祸源也。及星文风气,率不劳为之。吾尝学《六 壬式》,亦值世间好匠,聚得《龙首》、《金匮》、《玉軨变》、《玉历》十许种书,讨求无验,寻亦悔罢。凡阴阳之术,与天地俱生,其吉凶德刑,不可不信; 但去圣既远,世传术书,皆出流俗,言辞鄙浅,验少妄多。至如反支不行,竟以遇害;归忌寄宿,不免凶终:拘而多忌,亦无益也。 算术亦是六艺要事;自古儒士论天道,定律历者,皆学通之。然可以兼明,不可以专业。江南此学殊少,唯范阳祖暅精之,位至南康太守。河北多晓此术。 医方之事,取妙极难,不劝汝曹以自命也。微解药性,小小和合,居家得以救急,亦为胜事,皇甫谧、殷仲堪则其人也。 《礼》曰:“君子无故不彻琴瑟。”古来名士,多所爱好。洎于梁初,衣冠 子孙,不知琴者,号有所阙;大同以末,斯风顿尽。然而此乐愔愔雅致,有深味哉!今世曲解,虽变于古,犹足以畅神情也。唯不可令有称誉,见役勋贵,处之 下坐,以取残杯冷炙之辱。戴安道犹遭之,况尔曹乎!《家语》曰:“君子不博,为其兼行恶道故也。”《论语》云:“不有博弈 者乎?为之,犹贤乎已。”然则圣人不用博弈为教;但以学者不可常精,有时疲倦,则傥为之,犹胜饱食昏睡,兀然端坐耳。至如吴太子以为无益,命韦昭论之; 王肃、葛洪、陶侃之徒,不许目观手执,此并勤笃之志也。能尔为佳。古为大博则六箸,小博则二焭,今无晓者。比世所行,一焭十二棋,数术浅短, 不足可玩。围棋有手谈、坐隐之目,颇为雅戏;但令人躭愦,废丧实多,不可常也。 投壶之礼,*世愈精。古者,实以小豆,为其矢之跃也。今则唯欲其骁,益 多益喜,乃有倚竿、带剑、狼壶、豹尾、龙首之名。其尤妙者,有莲花骁。汝南周璝,弘正之子,会稽贺徽,贺革之子,并能一箭四十余骁。贺又尝为小障, 置壶其外,隔障投之,无所失也。至邺以来,亦见广宁、兰陵诸王,有此校具,举国遂无投得一骁者。弹棋亦*世雅戏,消愁释愦,时可为之。
死者,人之常分,不可免也。吾年十九,值梁家丧乱,其间与白刃为伍者, 亦常数辈;幸承余福,得至于今。古人云:“五十不为夭。”吾已六十余,故心坦然,不以残年为念。先有风气之疾,常疑奄然,聊书素怀,以为汝诫。 先君先夫人皆未还建邺旧山,旅葬江陵东郭。承圣末,已启求扬都,欲营迁 厝。蒙诏赐银百两,已于扬州小郊北地烧砖,便值本朝沦没,流离如此,数十年间,绝于还望。今虽混一,家道罄穷,何由办此奉营资费?且扬都汙毁,无复 孑遗,还被下湿,未为得计。自咎自责,贯心刻髓。计吾兄弟,不当仕进;但以门衰,骨肉单弱,五服之内,傍无一人,播越他乡,无复资荫;使汝等沈沦厮役, 以为先世之耻;故靦冒人间,不敢坠失。兼以北方政教严切,全无隐退者故也。 今年老疾侵,傥然奄忽,岂求备礼乎?一日放臂,沐浴而已,不劳复魄,殓 以常衣。先夫人弃背之时,属世荒馑,家途空迫,兄弟幼弱,棺器率薄,藏内无砖。吾当松棺二寸,衣帽已外,一不得自随,床上唯施七星板;至如蜡弩牙、玉 豚、锡人之属,并须停省,粮罂明器,故不得营,碑志旒旐,弥在言外。载以鳖甲车,衬土而下,*地无坟;若惧拜扫不知兆域,当筑一堵低墙于左右前后,随 为私记耳。灵筵勿设枕几,朔望祥禫,唯下白粥清水乾枣,不得有酒肉饼果之祭。亲友来餟酹者,一皆拒之。汝曹若违吾心,有加先妣,则陷父不孝,在汝 安乎?其内典功德。随力所至,勿刳竭生资,使冻馁也。四时祭祀,周、孔所教,欲人勿死其亲,不忘孝道也。求诸内典,则无益焉。杀生为之,翻增罪累。若报 罔极之德,霜露之悲,有时斋供,及七月半盂兰盆,望于汝也。 孔子之葬亲也,云:“古者墓而不坟。丘东西南北之人也,不可以弗识也。” 于是封之崇四尺。然则君子应世行道,亦有不守坟墓之时,况为事际所逼也!吾今羁旅,身若浮云,竟未知何乡是吾葬地;唯当气绝便埋之耳。汝曹宜以传业扬 名为务,不可顾恋朽壤,以取堙没也。
家风家训的名言名句
在日常生活或是工作学*中,大家或多或少都接触过一些经典的名言吧,名言是我国文化悠久,博大精深的具体体现。那么问题来了,到底什么样的名言才经典呢?以下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家风家训的名言名句,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,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。
1.人和方可亲,家和万事兴。
2.人不能事事心顺,但能通过努力改变现状。
3.对人要大度、要忍让别人,一辈子要勤俭持家,邻里之间要互敬互爱,在家里要以身作则,从不张扬。
4.艰苦创业,勤俭持家;贫贱不移心智,富贵不忘济贫。
5.要从小教育孩子,甜从苦来,以礼待人,好钢经得起烈火地磨练,好人经得起时间的考验。
6.勤俭持家,和睦幸福。
7.没有规矩,不成方圆。
8.*等相处,尊老爱幼,积极踏实,家业兴旺。
9.做媳妇的应该把公婆当成自己的父母孝敬。古人云:人生都有双重父母。所以对双方父母都要一视同仁。
10.做不到就不要说,说话不算数就没有尊严。
11.子女的事不要干涉,放手让位给后辈来当家,不摆老资格。
12.子女不听话,不孝顺,首先要问自己是否也不孝顺老人,是否有做不对的地方。对上不认可父母(老人)的功德,对下(子女)怎么教育都不到位。
13.志界夫妻是相互感恩,绝不怨人。意界夫妇是快乐的,夫领妻成道,妻助夫成德,绝不生气。心界夫妇是礼仪夫妇,就会相互管辖啦!身界夫妇,是打骂夫妇,搅扰一生。
14.知足常乐,在家颐养天命。宣扬家风,赞叹祖德,教育子孙懂得知恩、感恩、报恩。
15.正人先正己,父母要先化除为禀性,涵养天性。懂得先克己,方能教化儿女。不论儿女孝不孝,但问自己慈不慈。
16.整个家庭的建立都是以爱为根,没有爱无法建立的家庭,爱是成家的第一条件。
17.丈夫则勇于承担一家的责任,以理服人,一家人有过错反过来自己生惭愧心。
18.丈夫多照顾老丈人丈母娘,妻子多孝敬公公婆婆;譬如给老人买东西,应该是女婿亲自给老丈人丈母娘,媳妇亲自送给家公家婆。
19.有缘爱1个人,首先要了解对方的本分。成全对方、完善本分。启蒙对方发挥本分。不管束对方的自由权,应给予对方快乐,不应给对方烦恼。相互成全,相互理解对方的生理和心理。
20.有私心就会暗中做违背良心的事,令全家烦恼,这种不是好男人。
21.有道才有德,无道便无德,有德才有福,无德便无福。
22.一家是否发达,子孙是否兴旺,与堂上老人有无善根福德直接有关。老人有德,子孙兴旺;老人缺德,一家灾殃,家道不兴,香火衰败。
23.一家的天福星,以志为根。即以全家安乐为己任,造福一家。
24.1个家庭是否安乐,是否安静,是否兴旺发达,妻子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。女人能做1个性如水的妻子,定生贵子,定能助夫成德,家庭美满。
25.性(天性)合、心合、身合。才是夫妻真正的和谐。
26.小孩子是否健康与妈妈关系很大,有无智慧与爸爸关系很大,是否福德庄严就看父母是否经常以快乐的爱心去做事做人。
27.小孩是自己的,也是社会的,是天地的。小孩教不好,小的影响自己家庭,大的影响社会,也有负天地之恩。把孩子教育好,责任重大。
28.向子女宣扬老人、老祖宗的功德,做尊老敬老的尽孝榜样给子女看,用感恩先辈的恩德,来启蒙后代。
29.媳妇的意思是*息一家的不和,做和睦一家的吉祥使者,对人人*等、和气,齐满一家的福气。
30.媳妇当性如水,性如水要知足常乐,意为根,托满家,和颜悦色。为一家的喜星,上孝父母,中和妯娌,下慈儿女能助夫成德。使丈夫无内顾之忧,能报效社会,立身行道,扬名显亲。不但治家如此,即在社会工作,也能恪守本分,建功立业。才能家道长久,福禄长享。
31.为人丈夫,要从“三纲”上定住位,三纲是指性纲、心纲、身纲;不动禀性(不发脾气)为性纲;不起私欲为心纲;没有不良嗜好为身纲。生气是性纲倒;骂人是心纲倒;打人是身纲倒。 “纲”是领的意思,必须要把女人领在道上,上孝公婆,中和妯娌,下慈儿女。
32.为人妻,自要先从“三从”上定住位,才能助夫成德。 “三从”是指性从天理,心从道理,身从情理。怎样才是“身从情理” ?应做的事,亲自去做。上孝公婆,中和妯娌,下教儿女,全都是自己的本分。不怕苦,不怕难。做后也不生气、不埋怨、不后悔。 “心从道理”:指除去争贪搅扰的'私心。所思所想的都是如何报老人之恩?如何和睦妯娌,如何教导儿女?心存全家的好处,所行之事,自然处处合道。“性从天理”:以不动秉性为主,还要化除禀性,圆满天性,方能厚德载物。
33.俗话说,家和万事兴。小至国家之强盛,社会之祥和,小至个人生活之幸福,事业之兴旺,身体之健康,均有赖和谐的家庭为基础。
34.说话常提儿媳长处,感激她娘家的教育。儿媳如有过错,婆婆赶快兜过来,先宽容,后在背后指教她,千万不可与她吵闹,媳妇自然会感恩、报恩。
35.实爱无成见:真信不疑,不要怀疑对方。
36.上要尊老,下要爱幼。用感恩心去完善一切,让家庭上下和睦。
37.弱夫也叫懦夫,撑不起家庭。唯唯诺诺,说而不做,不敢担当事情,把女人推到前面,专听女人指挥。
38.若不合道,便婆媳不睦,闹得家务不合分居另过,家庭分崩拆离,家道不兴。
39.如水一般随圆就方,合五色调五味,原质总是不变。随遇而安,随贫随富,可高可低,如水能养育万物,又不与万物相争,处在最低的地方,低矮就下,常认不是,是为女人的本分。
40.如果男人做到位,则家中少灾难;如果男人做不到位,则家中多灾多难。
41.婆婆是早来的,一切事务全都明白;媳妇是晚来的,一切事务全不明白。婆婆就要把媳妇领到道上,待媳妇如女儿,不知道的告诉她,指导她,不得作难。
42.婆婆是当媳妇多年熬出来的,等到娶了儿媳,便当了婆婆。媳妇是在家当姑娘,一出阁到了婆婆家,便当了媳妇。
43.婆母所爱之物,我当爱之;所爱之人,我当敬之。准能得婆母的欢喜心。再能理解老人的心,顺老人的意,便是得了道。
44.女人有三妇:悍妇、弱妇、媳妇。
45.女人要柔和,安祥笑容,和一家的人缘。
46.女人是国之母,家之妇,人之妻。
47.女人什么事也不做,全部依赖丈夫、依赖父母,叫弱妇。
48.女人好吃懒做,怨天尤人是一家的扫把星,悍妇和弱妇都不是媳妇。
49.女人刚暴,管着男人,精神上欺压男人,说话像打雷一样,非常强悍,一手遮天,叫悍妇。这种家庭阴盛阳衰,丈夫会未老先衰,甚至夭亡,生下来的小孩也不中用。
名人家风家训之范氏家规
范仲淹是北宋时期著名的思想家、政治家、军事家和文学家,他为官几十年,几度沉浮,官职遍历朝中重臣和地方要员。但他一生清廉守正,持俭忍穷,乐善好施,被称为“大忠伟节,前不愧古人,后可师来者”。身为北宋名臣,范仲淹以卓越的文韬武略,整顿吏治推行新政,建立功勋造福百姓。坚持做人、做官、做事上不欺骗君主,下不欺骗百姓,中不欺骗自己的良心。在他看来,既然享受俸禄,由民供养,自当勤勤恳恳、清清白白地为国分忧、为民办事。下面是小编分享的名人家风家训之范氏家规,欢迎阅读。
1、先天下之忧而忧,后天下之乐而乐。(《岳阳楼记》)
释义:在天下人忧愁之前先忧愁,在天下人快乐之后才快乐。把国家民族的利益摆在首位,为祖国的前途、命运担忧分愁,为天底下的人民幸福甘于奉献。
2、勤读圣贤书,尊师如重亲。(《范文正公家训百字铭》)
释义:要多读圣贤书,尊敬老师要像尊敬自己的父母一样。
3、且温*文字,清心洁行,以自树立*生之称。当见大节,不必窃论曲直,取小名招大悔矣。(《诫诸子书》)
释义:*时要多读有益的.书,清心寡欲,洁身自好,以此树立良好的品德,不要玷污自己的名声。同时要注意培养自己高尚的节操,不要随便讨论别人的是非曲直,虽博得一时小名,却招致日后更多的烦恼和懊悔。
4、礼义勿疏狂,逊让敦睦邻。敬长舆怀幼,怜恤孤寡贫。(《范文正公家训百字铭》)
释义:做事要礼义为先,不能恃才傲物,要处处谦逊,与邻居搞好关系。要尊老爱幼,怜孤恤寡,帮助穷人。
5、谦恭尚廉洁,绝戒骄傲情。字纸莫乱废,须报五谷恩。(《范文正公家训百字铭》)
释义:要谦虚恭敬,廉洁自律,戒骄戒躁。写过字的纸不要随便乱扔,要对养育我们的五谷粮食怀有感恩之心。
6、惟俭可以助廉,惟恕可以成德。(《宋史·范纯仁传》)
释义:只有节俭可以帮助一个人廉洁清明,只有宽恕可以培养一个人应有的良好品德。
7、作事循天理,博爱惜生灵。(范文正公家训百字铭)
释义:做事要顺从自然法则,对生灵万物要有博爱之心。
颜氏家训节选文言文翻译
《颜氏家训》的作者是颜之推,是南北朝时期著名的文学家、教育家。以下是小编整理的颜氏家训节选文言文翻译,欢迎参考阅读!
颜氏家训节选文言文翻译
序致第一
夫圣贤之书,教人诚孝,慎言检迹,立身扬名,亦已备矣。魏、晋已来,所着诸子,理重事复,递相模效,犹屋下架屋,床上施床耳。吾今所以复为此者,非敢轨物范世也,业以整齐门内,提撕子孙。夫同言而信,信其所亲;同命而行,行其所服。禁童子之暴谑,则师友之诫,不如傅婢之指挥;止凡人之斗阋,则尧、舜之道,不如寡妻之诲谕。吾望此书为汝曹之所信,犹贤于傅婢寡妻耳。
吾家风教,素为整密。昔在龆龀,便蒙诱诲;每从两兄,晓夕温凊。规行矩步,安辞定色,锵锵翼翼,若朝严君焉。赐以优言,问所好尚,励短引长,莫不恳笃。年始九岁,便丁荼蓼,家涂离散,百口索然。慈兄鞠养,苦辛备至;有仁无威,导示不切。虽读礼传,微爱属文,颇为凡人之所陶染,肆欲轻言,不修边幅。年十八十九,少知砥砺,*若自然,卒难洗荡。二十已后,大过稀焉;每常心共口敌,性与情竞,夜觉晓非,今悔昨失,自怜无教,以至于斯。追思*昔之指,铭肌镂骨,非徒古书之诫,经目过耳也。故留此二十篇,以为汝曹后车耳。
译文
圣贤的书籍,教诲人们要忠诚孝顺,说话要谨慎,行为要检点,建功立业使名播扬,所有这些也都已讲得很全面详细了。而魏晋以来,所作的一些诸子书籍,类似的道理重复而且内容相*,一个接一个互相模仿学*,这好比屋下又架屋,床上又放床,显得多馀无用了。我如今之所以要再写这部《家训》,并非是敢於给大家在办事为人处世方面作什么规范,而只是用来整顿家风,教育子孙后代。同样的言语,因为是所亲*的人说出的就相信;同样的命令,因为是所佩服的人发出的就执行。禁止小孩的胡闹嬉笑,那师友的训诫,就不如阿姨的指挥;阻止俗人的打架争吵,那尧舜的教导,就不如妻子的劝解。我希望这《家训》能被你们所遵信,总还比阿姨。妻子的话来得贤明。
我家的门风家教,向来严整周密,在我还小的时候,就受到诱导教诲。每天跟随两位兄弟,早晚孝顺侍奉双承,言谈谨慎举止端正,言语安详神色*和,恭敬有礼小心翼翼,好似拜见尊严的君王一样。双亲经常劝勉鼓励我们,问我们的爱好崇尚,磨去我们的缺点,引导我们的特长,都既恳切又恰当。当我九岁的时候,父亲去世了,家庭陷入困境,家道衰落,人口萧条。哥哥抚养我,极其辛苦,他有仁爱而少威严,引导启示也不那么严切。我当时虽也诵读《周礼》、《春秋左传》,但又对写文章稍有爱好,很大程度上受到社会世人的影响。欲望放纵,言语轻率,且不修边幅。到十八十九岁,才稍加磨砺,只因*惯已成自然,短时间难於去除。直到二十岁以后,大的过错才较少发生,但还经常心是口非,善性与私情相矛盾,夜晚发觉清晨的错误,今天悔恨昨天犯下的过失,自己常叹息由於缺乏教育,才会到这一地步。回想起*生的意愿志趣,体会深刻;不比那光阅读古书上的训诫,只是经过一下眼睛耳朵而已。所以写下这二十篇文字,给你们作为鉴戒
教子第二
上智不教而成,下愚虽教无益,中庸之人,不教不知也。古者,圣王有胎教之法:怀子三月,出居别宫,目不邪视,耳不妄听,音声滋味,以礼节之。书之玉版,藏诸金匮。子生咳提,师保固明孝仁礼义,导*之矣。凡庶纵不能尔,当及婴稚,识人颜色,知人喜怒,便加教诲,使为则为,使止则止。比及数岁,可省笞罚。父母威严而有慈,则子女畏慎而生孝矣。吾见世间,无教而有爱,每不能然;饮食运为,恣其所欲,宜诫翻奖,应诃反笑,至有识知,谓法当尔。骄慢已*,方复制之,捶挞至死而无威,忿怒日隆而增怨,逮于成长,终为败德。孔子云:“少成若天性,*惯如自然”是也。俗谚曰:“教妇初来,教儿婴孩。”诚哉斯语!
凡人不能教子女者,亦非欲陷其罪恶;但重于诃怒。伤其颜色,不忍楚挞惨其肌肤耳。当以疾病为谕,安得不用汤药针艾救之哉?又宜思勤督训者,可愿苛虐于骨肉乎?诚不得已也。
王大司马母魏夫人,性甚严正;王在湓城时,为三千人将,年踰四十,少不如意,犹捶挞之,故能成其勋业。梁元帝时,有一学士,聪敏有才,为父所宠,失于教义:一言之是,遍于行路,终年誉之;一行之非,揜藏文饰,冀其自改。年登婚宦,暴慢日滋,竟以言语不择,为周逖抽肠衅鼓云。
父子之严,不可以狎;骨肉之爱,不可以简。简则慈孝不接,狎则怠慢生焉。由命士以上,父子异宫,此不狎之道也;抑搔痒痛,悬衾箧枕,此不简之教也。或问曰:“陈亢喜闻君子之远其子,何谓也?”对曰:“有是也。盖君子之不亲教其子也,诗有讽刺之辞,礼有嫌疑之诫,书有悖乱之事,春秋有邪僻之讥,易有备物之象:皆非父子之可通言,故不亲授耳。”
齐武成帝子琅邪王,太子母弟也,生而聪慧,帝及后并笃爱之,衣服饮食,与东宫相准。帝每面称之曰:“此黠儿也,当有所成。”及太子即位,王居别宫,礼数优僭,不与诸王等;太后犹谓不足,常以为言。年十许岁,骄恣无节,器服玩好,必拟乘舆;常朝南殿,见典御进新冰,钩盾献早李,还索不得,遂大怒,诟曰:“至尊已有,我何意无?”不知分齐,率皆如此。识者多有叔段、州吁之讥。后嫌宰相,遂矫诏斩之,又惧有救,乃勒麾下军士,防守殿门;既无反心,受劳而罢,后竟坐此幽薨。
人之爱子,罕亦能均;自古及今,此弊多矣。贤俊者自可赏爱,顽鲁者亦当矜怜,有偏宠者,虽欲以厚之,更所以祸之。共叔之死,母实为之。赵王之戮,父实使之。刘表之倾宗覆族,袁绍之地裂兵亡,可为灵龟明鉴也。
齐朝有一士大夫,尝谓吾曰:“我有一儿,年已十七,颇晓书疏,教其鲜卑语及弹琵琶,稍欲通解,以此伏事公卿,无不宠爱,亦要事也。”吾时俛而不答。异哉,此人之教子也!若由此业,自致卿相,亦不愿汝曹为之。
译文
上智的人不用教育就能成才,下愚的人即使教育再多也不起作用,只有绝大多数普通人要教育,不教就不知。古时候的圣王,有“胎教”的做法,怀孕三个月的时候,出去住到别的好房子里,眼睛不能斜视,耳朵不能乱听,听音乐吃美味,都要按照礼义加以节制,还得把这些写到玉版上,藏进金柜里。到胎儿出生还在幼儿时,担任“师”和“保”的人,就要讲解孝、仁、礼、义,来引导学*。普通老百姓家纵使不能如此,也应在婴儿识人脸色、懂得喜怒时,就加以教导训海,叫做就得做,叫不做就得不做,等到长大几岁,就可省免鞭打惩罚。只要父母既威严又慈爱,子女自然敬畏谨慎而有孝行了。
我见到世上那种对孩子不讲教育而只有慈爱的,常常不以为然。要吃什么,要干什么,任意放纵孩子,不加管制,该训诫时反而夸奖,该训斥责骂时反而欢笑,到孩子懂事时,就认为这些道理本来就是这样。到骄傲怠慢已经成为*惯时,才开始去加以制止,那就纵使鞭打得再狠毒也树立不起威严,愤怒得再厉害也只会增加怨恨,直到长大**,最终成为品德败坏的人。孔子说:“从小养成的就像天性,*惯了的也就成为自然。”是很有道理的。俗谚说:“教媳妇要在初来时,教儿女要在婴孩时。”这话确实有道理。
普通人不能教育好子女,也并非想要使子女陷入罪恶的境地,只是不愿意使他因受责骂训斥而神色沮丧,不忍心使他因挨打而肌肤痛苦。这该用生病来作比喻,难道能不用汤药、针艾来救治就能好吗?还该想一想那些经常认真督促训诫子女的人,难道愿意对亲骨肉刻薄凌虐吗?实在是不得已啊!
父子之间要讲严肃,而不可以轻忽;骨肉之间要有爱,但不可以简慢。简慢了就慈孝都做不好,轻忽了怠慢就会产生。
人们爱孩子,很少能做到*等对待,从古到今,这种弊病一直都很多。其实聪明俊秀的固然引人喜爱,顽皮愚笨的也应该加以怜悯。那种有偏爱的家长,即使是想对他好,却反而会给他招祸殃。
北齐有个士大夫,曾对我说:“我有个儿子,已有十七岁,很会写奏札,教他讲鲜卑语、弹奏琵琶,差不多都学会了,凭这些来服侍三公九卿,一定会被宠爱的,这也是紧要的事情。”我当时低头没有回答。奇怪啊,这个人用这样的方式来教育儿子!如果用这种办法当梯子,做到卿相,我也不愿让你们去干的。
兄弟第三
夫有人民而后有夫妇,有夫妇而后有父子,有父子而后有兄弟:一家之亲,此三而已矣。自兹以往,至于九族,皆本于三亲焉,故于人伦为重者也,不可不笃。兄弟者,分形连气之人也,方其幼也,父母左提右挈,前襟后裾,食则同案,衣则传服,学则连业,游则共方,虽有悖乱之人,不能不相爱也。及其壮也,各妻其妻,各子其子,虽有笃厚之人,不能不少衰也。娣姒之比兄弟,则疏薄矣;今使疏薄之人,而节量亲厚之恩,犹方底而圆盖,必不合矣。惟友悌深至,不为旁人之所移者,免夫!
二亲既殁,兄弟相顾,当如形之与影,声之与响;爱先人之遗体,惜己身之分气,非兄弟何念哉?兄弟之际,异于他人,望深则易怨,地亲则易弭。譬犹居室,一穴则塞之,一隙则涂之,则无颓毁之虑;如雀鼠之不恤,风雨之不防,壁陷楹沦,无可救矣。仆妾之为雀鼠,妻子之为风雨,甚哉!
兄弟不睦,则子侄不爱;子侄不爱,则群从疏薄;群从疏薄,则僮仆为雠敌矣。如此,则行路皆踖其面而蹈其心,谁救之哉?人或交天下之士,皆有欢爱,而失敬于兄者,何其能多而不能少也!人或将数万之师,得其死力,而失恩于弟者,何其能疏而不能亲也!
娣姒者,多争之地也,使骨肉居之,亦不若各归四海,感霜露而相思,伫日月之相望也。况以行路之人,处多争之地,能无闲者,鲜矣。所以然者,以其当公务而执私情,处重责而怀薄义也;若能恕己而行,换子而抚,则此患不生矣。
人之事兄,不可同于事父,何怨爱弟不及爱子乎?是反照而不明也。沛国刘琎,尝与兄瓛连栋隔壁,瓛呼之数声不应,良久方答;瓛怪问之,乃曰:“向来未着衣帽故也。”以此事兄,可以免矣。
江陵王玄绍,弟孝英、子敏,兄弟三人,特相友爱,所得甘旨新异,非共聚食,必不先尝,孜孜色貌,相见如不足者。及西台陷没,玄绍以形体魁梧,为兵所围;二弟争共抱持,各求代死,终不得解,遂幷命尔。
译文
有了人群然后才有夫妻,有了夫妻然后才有父子,有了父子然后才有兄弟,一个家庭里的亲人,就有这三种关系。由此类推,直推到九族,都是原本於这三种亲属关系,所以这三种关系在人伦中极为重要,不能不认真对待。
兄弟,是形体虽分而气质相连的人。当他们幼小的时候,父母左手牵右手携,拉前襟扯后裙,吃饭同桌,衣服递穿,学*用同一册课本,游玩去同一处地方,即使有荒谬胡乱来的,也不可能不相友爱。等到进入壮年时期,各有各的妻,各有各的子,即使是诚实厚道的,感情上也不可能不减弱。至於妯娌比起兄弟来,就更疏远而欠亲密了。如今让这种疏远欠亲密的人,来掌握亲厚不亲厚的节制度量,就好比那方的底座要加个圆盖,必然是合不拢了。这种情况只有十分敬爱兄长和仁爱兄弟,不被妻子所动摇才能避免出现啊!
双亲已经去世,留下兄弟相对,应当既像形和影,又像声和响,爱护先人的遗体,顾惜自身的分气,除了兄弟还能挂念谁呢?兄弟之间,与他人可不一样,要求高就容易产生埋怨,而关系录就容易消除隔阂。譬如住的房屋,出现了一个漏洞就堵塞,出现了一条细缝就填补,那就不会有倒塌的危险;假如有了崔鼠也不忧虑,刮风下雨也不防御,那么就会墙崩柱摧,无从挽回了。仆妾比那雀鼠,妻子比那风雨,怕还更厉害些吧!
兄弟要是不和睦,子侄就不相爱;子佳要是不相爱,族里的子侄辈就疏远欠亲密;族里的子侄辈疏远不亲密,那僮仆就成仇敌了。如果这样,即使走在路上的陌生人都踏他的脸踩他的心,那还有谁来救他呢?世人中有能结交天下之士并做到欢爱、却对兄长不尊敬的人存在,怎么能做到待多和睦而不能待少啊;世人中又有能统率几万大军并得其死力、却对弟弟不恩爱的,这又怎么能疏而不能做到对弟亲呢!
妯娌之间,纠纷最多。即使是亲姐妹成为妯娌,也不如住的距离远一点,好感受霜露而相思,等待日子来相会。何况本如走在路上的陌生人,却处在多纠纷之地,能做到不生嫌隙的实在太少了。所以会这样,是因为办的是大家庭的公事,却都要顾自己的私利,担子虽重却少讲道义。如果能使自己宽恕原谅对方,把对方的孩子像自己的那样爱抚,那这类灾祸就不会发生了。
人在侍奉兄长时,不应等同于侍奉父亲,那为什么埋怨兄长爱弟弟时不如爱儿子呢?这就是没有把这两件事对照起来看明白啊!
后娶第四
吉甫,贤父也,伯奇,孝子也,以贤父御孝子,合得终于天性,而后妻闲之,伯奇遂放。曾参妇死,谓其子曰:“吾不及吉甫,汝不及伯奇。”王骏丧妻,亦谓人曰:“我不及曾参,子不如华、元。”并终身不娶,此等足以为诫。其后,假继惨虐孤遗,离闲骨肉,伤心断肠者,何可胜数。慎之哉!慎之哉!
江左不讳庶孽,丧室之后,多以妾媵终家事;疥癣蚊虻,或未能免,限以大分,故稀斗阋之耻。河北鄙于侧出,不预人流,是以必须重娶,至于三四,母年有少于子者。后母之弟,与前妇之兄,衣服饮食,爰及婚宦,至于士庶贵贱之隔,俗以为常。身没之后,辞讼盈公门,谤辱彰道路,子诬母为妾,弟黜兄为佣,播扬先人之辞迹,暴露祖考之长短,以求直己者,往往而有。悲夫!自古奸臣佞妾,以一言陷人者众矣!况夫妇之义,晓夕移之,婢仆求容,助相说引,积年累月,安有孝子乎?此不可不畏。
凡庸之性,后夫多宠前夫之孤,后妻必虐前妻之子;非唯妇人怀嫉妒之情,丈夫有沈惑之僻,亦事势使之然也。前夫之孤,不敢与我子争家,提携鞠养,积*生爱,故宠之;前妻之子,每居己生之上,宦学婚嫁,莫不为防焉,故虐之。异姓宠则父母被怨,继亲虐则兄弟为雠,家有此者,皆门户之祸也。
思鲁等从舅殷外臣,博达之士也。有子基、谌,皆已成立,而再娶王氏。基每拜见后母,感慕呜咽,不能自持,家人莫忍仰视。王亦凄怆,不知所容,旬月求退,便以礼遣,此亦悔事也。
后汉书曰:“安帝时,汝南薛包孟尝,好学笃行,丧母,以至孝闻。及父娶后妻而憎包,分出之。包日夜号泣,不能去,至被殴杖。不得已,庐于舍外,旦入而洒埽。父怒,又逐之,乃庐于里门,昏晨不废。积岁余,父母惭而还之。后行六年服,丧过乎哀。既而弟子求分财异居,包不能止,乃中分其财:奴婢引其老者,曰:‘与我共事久,若不能使也。’田庐取其荒顿者,曰:‘吾少时所理,意所恋也。’器物取其朽败者,曰:‘我素所服食,身口所安也。’弟子数破其产,还复赈给。建光中,公车特征,至拜侍中。包性恬虚,称疾不起,以死自乞。有诏赐告归也。
译文
吉甫,是贤明的父亲。伯奇,是孝顺的.儿子。以贤父来对待孝子,应该是能够一直保有父与子之间慈孝的天性,但是由於后妻的挑拨离间,儿子伯奇就被放逐。曾参的妻死去,他对儿子说:“我比不上吉甫贤明,你也比不上伯奇孝顺。”王骏的妻死去,他也对人说:“我比不上曾参,我的儿子比不上曾华、曾元。”曾参与王骏两位后来都终身没有再娶。这些事例都足以引为鉴诫。后世那些做后母的虐待孤儿,离间前妻之子和其生父的骨肉之情,弄得伤心断肠的人多得数不清。对此要小心啊!对此要小心啊!
江东不避忌庶妾,大老婆死了以后,多由小老婆来主持家事。细小的纠纷,有时本来未能免除;但限於名分,打架争吵等可耻的事情就很少见。河北鄙视小老婆,不让小老婆进入有身份人的行列,所以必须妻亡重娶,甚至重娶三四次,这样,后母年龄有时比大的儿子还小。后母生的孩子(弟弟)和前妻生的孩子(兄长),会有在衣服饮食以及婚姻仕宦做官上的差异,甚至会有士庶贵贱之间隔,而世俗对此现象*以为常。
到本人死亡之后,家里的人为诉讼跑穿了官府,把诽谤污辱的言语嚷到大路上,前妻之子诬衊后母为小老婆,后母之于贬斥前妻之子为仆役。宣扬先人的言词字迹,暴露祖考的是非好坏,使自己变得很有道理,经常可以见到真可悲啊!从古以来的臣佞妾,用一句话来害人的多得很呢。何况凭夫妇的情义,早晚想办法来改变男人的心意,而婢仆为了讨主子的欢心,帮著劝说引诱,日子一久,怎么还有孝子呢?对此不可以不畏惧。
一般*庸人的*性,后夫大多宠爱前夫的孩子,后妻必然虐待前妻的孩子。这不只是因为妇人心怀妒忌,丈夫沉迷女色,也是事态促使成这样的。前夫的孩子,不敢和我的孩子争夺家业,将他提携抚养,天长日久自然生爱,因而宠爱他;前妻的孩子,常常居於自己所生孩子之上,无论学业做官婚姻嫁娶,没有不需防范的,因而虐待他。异姓之子受宠则父母遭怨恨,后母虐待前妻之子则兄弟成仇敌,家庭里发生这类事情,都是家里的祸患
治家第五
夫风化者,自上而行于下者也,自先而施于后者也。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,兄不友则弟不恭,夫不义则妇不顺矣。父慈而子逆,兄友而弟傲,夫义而妇陵,则天之凶民,乃刑戮之所摄,非训导之所移也。
家风家训格言1老实人、做诚信人、做善良人2、诚实守信,开俭,低调做人,高调做事。
3、待人贵真诚,为人须谦和,孝道当竭力,亲情互相助。
4、谨言慎行,宽厚忍让,勤恳做事,踏实做人。
5、学会放弃,懂得珍惜。
6、休存猜忌之心,休听离间之语,休作生分之事,休专公共之利。
7、夫为家计而辛劳,妻贤勤俭把家持。
8、有德才有福,有爱才有家。
9、孝敬老人,严教子孙,尊老爱幼,亲穆存心。
10、遵从父母教导,孝顺双方父母,感恩对方付出,珍惜幸福生活。
11、欲高门第须为善,要好儿孙必读书。
12、勿以恶小而为之,勿以善小而不为。
13、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。
14、赡养父母,教育子女,创业致富,勤俭持家。
15、家庭以爱为根,生活以和为贵。
16、待人以真诚,求学有始终,持恒修心,葆真求善。
17、家庭和气福运开,家中吵闹灾祸生。
18、不义之财勿取,合理之事则从。
19、传家两字读与耕,兴家两字俭与勤。
20、一粥一饭,当思来处不易;半丝半缕,恒念物力维艰。
21、百善孝为先,兄弟和为贵,子弟戒骄怠,夫妻莫猜忌。
22、处世以谦让为贵,做人以诚信为本。
23、说一千道一万,不如踏踏实实干。
24、防人之心不可无,害人之心不可有。
25、孝顺父母,尊敬师长,珍惜时间,懂得付出。
26、上尊老,下爱幼,和邻里,亲家人。
27、治家严,家乃和;居乡恕,乡乃睦。
28、夫不嫌妻丑,妻莫嫌夫贫。
29、成家子,烘如宝,败家子,钱如草。
家风家训家规名言名句(精选60句)
家风,家规是指一个家庭或家族的传统风尚。也就是说一个家庭的生活方式、文化氛围即构成了家风。顾名思义,家风就是一个家庭的风气、风格与风尚,以下是小编精心整理的家风家训家规名言名句(精选60句),欢迎大家借鉴与参考,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。
1、廉洁奉公,家事国事皆为心头事;贪污受贿,风声雨声都是*声。
2、因事相争,焉知非我之不是,须*心暗想。
3、为官应立公仆志,从政最贵爱民心。
4、勿营华屋,勿谋良田。
5、做人要有“三德”美德、道德、公德;处世要有“三心”爱心、善心、信心。
6、学不辍,志不忘;守法纪,乐相帮。
7、童仆勿用俊美,妻妾切忌艳妆。
8、器具质而洁,瓦缶胜金玉;饮食约而精,园蔬愈珍馐。
9、岁寒三友松梅竹,治家三宝勤俭和。
10、静以修身,俭以养德。
11、多一份责任,多一分关心;少一点固执,“家”一倍温馨。
12、长,乃家之榜样;子,乃家之言行。
13、扶残助弱共沐盛世阳光,帮困济贫同建小康社会。
14、伦常乖舛,立见消亡。
15、房子宽,路子宽,不如心胸宽;吃得好,穿得好,不如心境好。
16、山珍海味**嘴,油腻荤腥易伤胃,一日三餐不浪费,合理膳食健康追。
17、文明话语要知礼,和谐家庭我做起。
18、越是伟人,越要自我学*与自我感悟。
19、见富贵而生谄容者,最可耻;遇贫穷而作骄态者,贱莫甚。
20、居身务期俭朴,教子要有义方。
21、为山九仞,功亏一篑。以公灭私,民其允怀。
22、独门独户不独居,相亲相经常相知。
23、侈则多欲。君子多欲则念慕富贵,枉道速祸。
24、为人诚厚敦朴,处事强毅果恒,事亲忠孝节义,治家克勤克俭。
25、家事无大小,和谐最重要,父母养育恩,用心去回报。
26、人生败笔始于贪,腐化堕落悔铁窗;知足常乐多思量,严于律已享天年。
27、家风好乡风好国风才有希望,党风正政风正民风必然清淳。
28、不追求金钱,追求良好的人际关系。
29、即使生活在困境中,母亲依然倾注所有的`热情教育子女。
30、助人为乐风格高,扶贫济困德行美。
31、书香足可薰衣帽,鼎力须持振国邦。
32、狎昵恶少,久必受其累。
33、尊老敬老中华美德,爱子爱孙地义天伦。
34、公家之利,知无不为,忠也。
35、举事以为人者,众助之;举事以自为者,众去之。
36、父爱如山,母爱如水,关爱父母,常记心中,贵在行动。
37、家门和顺,虽饔飧不济,亦有余欢;
38、德如家书一生读,和如良田一世耕。
39、责人之心责己,恕己之心恕人。
40、勿贪意外之财,勿饮过量之酒。
41、比持家,勤俭节约,幸福结缘;讲奉献,心定神爽,廉洁相伴。
42、一身正气廉政,两袖清风持家;三生相伴无悔,四季和睦相随。
43、风雨同舟共创幸福家庭,心手相牵同享品质生活。
44、孝敬父母是等不得的。
45、三餐规律好睡眠,定期体检把步散;精神富足享天伦,遇事三思少忧烦。
46、孝廉并举,举案齐眉;勤俭持家,家成名就;法德治国,国泰民安。
47、孝亲春常在,勤俭福有余;德厚千秋远,家和万事兴。
48、孝敬今天的老人,存储明天的幸福。
49、杜绝邪念、歪念、贪念之心,齐走勤劳、节俭、富家之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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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百世之德者,必有百世之子孙保之;有十世之德者,就有十世的子孙保之;如果是斩焉无后者,那是德至薄也。下面是小编整理分享的家风家训家规名言大全,欢迎阅读与借鉴。
1、女人要柔和,安祥笑容,和一家的人缘。
2、儿童是创造产业的人,不是继承遗产的人。
3、奉先思孝,处下思恭;倾己勤劳,以行德义。
4、孝敬老人,严教子孙;尊老爱幼,亲穆存心。
5、吾家食宋禄三百余年,勿忘后裔不仕。
6、少年不知勤学苦,老来方悔读书迟。
7、夫妻是一家的天吉星,以爱为根。
8、勿以恶小而为之,勿以善小而不为。
9、福德具足、温和厚重叫做性如灰。
10、我今仅守读书业,汝勿轻捐少壮时。
11、书山有路勤为径,学海无边苦作舟。
12、常将有日思元日,莫待无时思有时。
13、提倡勤俭持家,节约光荣,浪费可耻。
14、传家两字曰读与耕,兴家两字曰俭与勤。
15、成家子,烘如宝,败家子,钱如草。
16、做不到就不要说,说话不算数就没有尊严。
17、女人是国之母,家之妇,人之妻。
18、一身能勤能敬,虽愚人亦有贤智风味。
19、凡是不爱已的人,实在欠缺做父亲的资格。
20、黄金非宝书为宝,万事皆空善不空。
【篇二】
1、刻薄成家、骄奢淫逸,就是败家相。
2、人遗子孙以财,我遗子孙以清白。
3、欲高门第须为善,要好儿孙必读书。
4、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。
5、亲贤者、远小人;重礼仪、讲诚信。
6、见不义之财勿取,遇合理之事则从。
7、男人分有三夫:弱夫、暴夫、丈夫。
8、家家有本难念经,唯有开心念得通。
9、女人多事,男人无声;女人不柔,家财不旺。
10、不以已长望人,虽卑贱皆得尽所能。
11、儿孙自有儿孙福,莫为儿孙作马牛。
12、男人是一家的栋梁,要能明理,有志气,领妻不管妻。
13、无瑕之玉,可以为国器;孝悌之子,可以为国瑞。
14、一粥一饭,当思来之不易;半丝半缕,恒念物力维艰。
15、重道德修养,严情操品性;扶正义,斥*。
16、房氏后裔起名,班辈按一字居中,一字居后,不得紊乱。
17、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,家庭是孩子的第一所学校。
18、夫妻之间要做到相互补漏,而不是互相埋怨。
19、广积聚者,遗子孙以祸害;多声色者,残性命以斤斧。
20、赡养父母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,从我做起代代相传。
延伸阅读
家风家训名言警句精选一:1、家里有问题,首先是老人行为有漏洞了。一是不守本分,二是过分。
2、家庭内的婆媳,全是自外姓来的,到同一个家里,如同母女。
3、家庭角色不同,有不同讲究之道。男人无志,家道不兴。女人不柔,把财赶走。女性性情应柔美如水,这样才会旺夫贵己,钱财运气自然随之而来;女性若性情强硬、凶悍、气势压人、顽固偏激、心存报复怨毒,咬牙切齿、怒目瞪眼、结果只会伤人费己,克夫贱己、福报尽失、容貌枯憔。
4、教育孩子五步曲:养、育、教、领、导,但不许管。重点要培德,把道德教育好。
5、家里有问题,老人应生惭愧心:是我老人没做好,有缺德之处,没把家人教育好。
6、家里不管谁有错,不管发生什么灾难和是非,都不外扬家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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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恶不在大,心术一坏,即入祸门。
2、若一家自相纷争,那家就站立不住。
3、儿孙自有儿孙福,莫为儿孙作马牛。
4、吾子之修身,内正其心,外正其容。
5、勿以小恶弃人大美,勿以小怨忘人大恩。
6、美不美,乡中水;亲不亲,故乡人。
7、欲高门第须为善,要好儿孙必读书。
8、不以已长望人,虽卑贱皆得尽所能。
9、居身务期简朴;教子要有义方。
10、见得天下皆是坏人,不如见得天下皆是好人。
11、与多疑人共事,事必不成。与好利人共事,己必受累。
12、先静之,再思之,五六分把握即做之。
13、夫妻和睦,一家之福,简单分享,知足常乐。
14、清高太过则伤仁,和顺太过则伤义,是以贵中道也。
15、修身而家齐,家齐而后国治,国治而后天下*。
16、父在,观其志;父没,观其行。
17、贪爱沉溺是苦海,利欲炽燃是火坑。
18、恶恐人知,便是大恶。见色而起淫心,报在妻女。
19、枯木逢春犹再发,人无两度再少年。
20、家庭以爱为根,生活以和为贵。
21、功名官爵,货财声色,皆谓之欲,俱可以杀身。
22、父子和而家不败,兄弟和而家不分。
23、薄福之人过享其福,必有忽然之祸。贯贫之人不安其贫,必有意外之忧。
24、君子但尽人事,不计天命,而天命即在人事之中。
25、文人富贵,起居便带市井。富贵能诗,吐属便带寒酸。
26、诚实是人生的命脉,是一切价值的根基。
27、真者,精诚之至也,不精不诚,不能动人。
28、士人读书,第一要有志,第二要有识,第三要有恒。
29、刻薄成家、骄奢淫逸,就是败家相。
30、书蔬鱼猪,一家之生机;少睡多做,一人之生气。
31、尊师而重道,爱众而亲仁。
32、以德遗后者昌,以财遗后者亡。
33、毋以己长而形人之短,毋固己拙而忌人之能。
34、亲贤者、远小人;重礼仪、讲诚信。
35、士有悍妇则良友不至,国有妒臣则贤士不留。
36、口腹不节,致疾之因;念虑不正,杀身之本。
37、善欲人知,不是真善,恶恐人知,便是大恶。
38、老人有德是最好的风水,最高等的风水。
39、算算用用,吃穿不穷;用用算算,海干山空。
40、与肩挑贸易,勿占便宜。
41、长者须是指导者协商者,却不该是命令者。
42、祖宗虽远,祭祀不可不诚。
43、谨言慎行,宽厚忍让,勤恳做事,踏实做人。
44、利可共而不可独,谋可寡而不可众。独利则败,众谋则泄。
45、母亲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的。
46、非淡泊无以明志,非宁静无以致远。
47、治家严,家乃和;居家恕,乡乃睦。
48、黎明即起,洒扫庭除,要内外整洁。
49、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。
50、积小钱,办大事;积闲钱,办急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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